歷學海的問話並——有等來回答。
回應他的只有周謙劇烈的掙扎動——, 以及嘴里不——發出的幾聲吼叫，因為他實際已經很虛弱的緣故，听在耳里倒有些像嗚咽。
這樣的他, 實在與他在游戲里掌控一切不可一世的模樣相去太遠——
情——景, 連歷學海也有些感慨。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從前。譬如周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歷學海與謝懷有著志同——合的理想, 他們成功在這游戲里——到很後期。系統听到了他們的心願，展現給了他們達成心願所需要的條件。
那些條件如神諭般降臨，為他們指引著前進的方。
為了阻止他們的陰謀, 邵川與謝懷之間爆發大戰。邵川殺了謝懷, 勉強吊著一口——, 至今仍未恢復。
至于謝懷，靠著——具，他勉強在游戲里維持住了身體不消失, 終年躺在冰床上, 等著謝花盈恢復後將他復活——
後, 只有歷學海獨自經營著一切。
他自己的身體並不——分符合改造條件, 盡管窺到了神域, 但他本身不具備太強大的神力。
何況他與謝懷兩——人本來就各有分工, 謝懷負責游戲里的相關建設，歷學海則負責處理現實世界的諸多相關事項。
如——, 他們在游戲維度建造死亡國度、或者說地獄的理想，還要靠謝懷活過來才行。
兩人多年來的布局謀劃, 只差最後一步。
只要謝懷活了過來, 他們就可以一起——完這最後一步。
可就在這——候，歷學海又通過游戲收到了神諭的警示。
在他實現心願的——路上，有一——最大的變數——周謙。
看到那——神諭——，歷學海看到了一幕是周謙在大學畢業典禮上的畫面。
校長親自為每——學生撥學士帽上的帽穗, 那——候周謙微微笑著，倒像是一——很乖巧的學生。
之後歷學海查到，他的父親正好是賭徒。
這——游戲最早是——有賭徒的。
賭徒系統的誕生，也是謝懷與歷學海——系統許的願。
歷學海——想到事情居然還這麼巧——周謙的父親周崇山下注的玩家正好輸了，他欠了系統一筆巨額資金。
那麼，讓周崇山殺了他的親生兒子周謙，這無疑成了一件順利成章的事情。周崇山也確實那麼做了。
在周謙——有接觸到游戲之前就把他殺掉，這無疑是最穩妥的事情。
只可惜周謙活了。
事故發生的——候，歷學海就在附近。
那會兒周崇山也許確實會為了錢殺周謙，不過他絕——不會殺自己。只可惜他的精神狀態實在太差了，歷學海稍微用了點催眠的把戲，他就義無反顧決定讓全家人一起死。
由——從方方面面，歷學海——可以保證，周謙絕——有生還的可能。
到底怎麼回事？
是邵川那邊的人動的手嗎？
可為什麼他什麼——有看見？
歷學海想起了邵川與謝懷決戰之前，曾讓很多人接受了改造，其——一部分在x區，一部分人被他安排在其他不同的精神病院。
不過歷學海無從得——他們——的哪一——，居然能在這麼短的——間內，在現實化身出龍形態救——周謙。
怎麼回事？
難——相關的神諭，邵川那邊的人也收到了嗎？
歷學海暫——無從查證。
邵川在現實的勢力非常強，多家精神病院背後的最大股東——是他。
畢竟，如果不是擁有足夠的家底，他如何秘密進行這場返祖基因改造的相關實驗，還能做到多年來瞞天過海，不透露一點風聲呢？
周謙住院的地方，是歷學海從前做外科醫生待過的市醫院。故地——游、趁無人的——候混進周謙的病房，——他來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那次歷學海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在周謙睡著的——候，通過潛意識暗示，加深他——「春山精神病院」這——名詞的印象與好感。
順便，他找到從前的同事，說這——病人的病情很特殊，希望同事多多建議，讓周謙住進春山。
歷學海的同事果然——周謙提了建議，建議他入住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他提供了好幾家病院給周謙，然後建議他入住春山。
他自然表示自己的老同事在春山，醫術高明，一定能治好周謙。
周謙看著「春山精神病院」這幾——字，確實無故覺得熟悉，同意了。
養好身體，在律師的幫助下處理掉父親的債務問題，變賣了所有資產，周謙帶著不多的存款入住了春山。
歷學海如願以償，借著催眠治療的名義，誘導周謙看見了龍。
也是通過周謙，他才——，邵川在與謝懷大戰——傷之前，居然真的制造出了龍。這實在有些讓他詫異。
後來，歷學海更是發現游戲找上周謙，——他發出了邀請。
那——候歷學海通過催眠篡改記憶的手段還不是特別成熟。不過一些簡單的記憶還是能夠做到。
比如周謙一直以為是被一只龍帶領著找到的游戲手表。
他認為是救過自己的龍——自己發出的游戲邀請。
但其實那段——間龍並——有在春山出現過。
他有這樣的混亂記憶，是歷學海——他的催眠導致的。
再後來，歷學海把x區的病人資料拿到手，一——調查。
他總算查到其——一——人和周謙有關系——從小學、初——、到高一，他們——是同學。那——人是白宙。
于是，那日歷學海把病歷本「遺落」在周謙病房。
周謙開始拿著望遠鏡連日往x區觀望，甚至去墓地挖了墳。
如——，這兩人的關系一定不僅僅是同學那麼簡單。
他們之間確實有很深的羈絆。
那麼那條龍，多半就是白宙所化。
歷學海在現實必須要小心行事，除了要應付警察，自然還因為這家醫院里——內幕的，大多——還是邵川的人。
在那些人心——，歷學海還是他們的一員——
人——他早就因為「志同——合」，加入了謝懷那一邊——
然，除——之外還有一——很——要的原因——加入游戲的人，生命就徹底屬于游戲了。在現實死亡的玩家，游戲里的神還能把他們帶回來。
只有在游戲里死亡，他們才會真正在天地間消失。
更何況，歷學海更希望周謙死後，也能去到他所創造的地獄。
忽然之間，響起了幾下震動聲。
那是歷學海的里層衣兜里手機傳來的。
歷學海——有立刻接，握刀的右手往下，他切開了一根綁住周謙右手的束縛帶。
然後他轉身——回方桌前，把刀放在了一——餐盤里。
慢條斯理摘掉手套，歷學海這才拿出手機接听。
瞥一眼手機屏幕，他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酒酒？什麼事兒？」
殷酒酒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老師，我去看了我媽媽，——好多了。如果不是您的幫忙……總之就是想再——您說聲謝謝。」
「不客。」歷學海。
殷酒酒又問︰「最近還需要我這邊參與實驗嗎？」
捏著手機，歷學海目光往前，看到了周謙，——刻他得到解放的那只手正在肆意舞動，就好像拼命想要抓住什麼。
但他似乎——能抓住想要的東西，于是朝自己的脖子抓了去。他那被白熾燈照得慘白的脖頸頓——就多了許多血痕。
「等我一會兒。」
歷學海說完這話，放下手機，——過去給周謙那只手上套上了一——厚手套，再回來——拿起手機。
「我好像听到些動靜，是在照顧病人嗎？會不會打擾你？」殷酒酒問。
「嗯，在照顧病人。不過不要緊——于你剛才的問題，實驗課題結束了。我後面也不會再去大學。你不需要再參與。」歷學海。
殷酒酒呼了一口。「那就好。我媽出院了，那我安心照顧——兩天。」
「嗯。好好照顧。我這里——事。」歷學海。
「那我之前……算是幫到忙了？殷酒酒問。
「是。」抬起眼眸，歷學海漆黑的目光盯著周謙，「實驗很成功。多謝。現在已經到了驗證的——候了。」
掛掉電話，歷學海——戴上手套，看了一眼——間後，他上前給周謙打了一針，讓他暫——恢復安靜。
之後他再端起一盤東西——到周謙面前。
不過他端的並不是他剝好了蝦肉和蟹肉的那盤，而是蒸好的整只螃蟹。
歷學海在病床邊用小刀把螃蟹做了簡單拆解，這期間周謙在藥物的——用下慢慢安靜下來，他不再掙扎，只是目光顯得非常茫然。
歷學海問他︰「你餓嗎？」
周謙轉過身來，看到了盤子里讓人垂涎欲滴的螃蟹。
不過他——有說話，也——有什麼表情，好像並不會感覺到饑餓。
「 嚓」、「 嚓」……
是懷表——指針轉動的聲音。
周謙目光往上，看到歷學海另一只手上拿著的懷表。
懷表忽然開始左右擺起來，晃得人頭暈。
緊接著歷學海的聲音響在了耳邊︰「這是剃好的蟹肉，可以直接吃。」
周謙有些疑惑，面前的螃蟹明明——有做任何處理啊？
這麼硬的螃蟹，怎麼可以直接吃？
可眨了下眼楮後，周謙茫然了。
隱隱約約間，他似乎確實想起了一些片段。
——不——什麼——候，他確實見過歷學海剃蟹肉的畫面——歷學海就在這間病房內，就坐在桌子前。
不過周謙確實不記得自己是什麼——候見過那樣的片段。
他發現自己的記憶或許真的變得混亂起來。
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快吃吧。要冷了。只蘸了點醋。應該合你口味？」
听見這句話後，周謙看——面前的食物，就看見螃蟹堅硬的外殼一點點消失，果然露出了里面剔透的軟肉。
「你餓了。你很久——吃東西了。」
身邊有人很溫柔地說著這話。
周謙忽然就確實覺得自己餓了，餓得受不了——
刻他也顧不得什麼，直接伸手抓起一塊肉就不管不顧往嘴里塞了進去，然後渾然不覺地嚼了起來。
大概是舌頭或者口腔壁被刺傷了，周謙嘴角很快就流出了血。
不過他依然什麼——感覺到，只是做了——吞咽的動。
在吞咽動——完成之前，周謙的下頜被人扣住了，人被牽扯著往病床邊一帶。
周謙兩邊腮幫子下方的部位旋即被人捏住，後頸被——一拍。之後他嘴里的螃蟹殼就全——被吐了出去，落到了垃圾桶里。
半晌後，周謙坐在病床上，神情依然茫然。
他正大張著嘴，歷學海則有用鑷子夾著棉球幫他處理嘴里的傷口。
棉球取出來的——候，周謙看見了上面的血。
這——候他好像忽然就受到了刺激，立刻劇烈掙扎起來。
看到歷學海的——候，他瞪大眼楮，幾乎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張彥軍……我要殺了你！」
「不——……你已經死了。」周謙忽然又擺擺頭，「你早就死了！你……
「你是誰？
「還是不——，你就是張彥軍！你渾身——是血，你來找我索命嗎？好，讓我再殺死你一次！」
周謙的身體幾乎整——從床上彈了起來，又在束縛帶的——用下——落下，身上的各——紅痕因為這——動——變得更加明顯。
周謙的眉眼其實生得頗為艷，——到人群里始終有——養尊處優的味。
這樣的人間富貴花在最頹唐的——候，身上的——質居然半點也——有消失。
好似即便落到地獄里，它也會開得很漂亮，很凌厲凶狠的那——漂亮。
歷學海上下打量他一眼，問︰「張彥軍是誰？」
周謙用充滿殺意的目光瞪著他︰「自己姓什麼——忘了？裝你大爺。憑你也想上老子？我早就該把你千刀萬剮！」
這樣指責的話語，實在容易讓人產生倒錯感。
于是歷學海——拎起懷表晃了一下，淺淺蹙著眉——︰「我不是張彥軍，你看清楚一些。」
然後，周謙目光里的殺意褪去，取而代之是熟悉的恍然。
分不清真實與虛假，曾有過的記憶變得非常混亂。周謙似乎覺得有些痛苦，——地皺了眉。
「那你是誰？」他開口問的——候，伸出手下意識在虛空——抓了一把，就好像溺水的人發自本能地想要求救。
鑷子夾起——的棉球沾了藥，歷學海——︰「我是誰不——要——把嘴張好，先幫你處理傷口。」
又半——小——後，周謙受到藥物和催眠的共同影響，整——人再度陷入平靜。不過他的神智顯然不是完全清醒的。
「 嚓」的聲音還不斷在他耳邊晃，讓他想到了連綿不斷的秋雨。
周謙只是靜靜看著歷學海。
他——開始了剝蝦的動——，緩緩開口——︰「其實上次去副本里見你一面，我有過一——想法，希望你認同我的理念，願意加入我們。
「我去之前就——你一定會拒絕我。事實上我也早就料到了。你——仁義說的那番話很有意思。可我並不認同。」
「周謙，我真心地認為我是一——好人。
「有——候在追求宏達理想的路上，遭遇一些不理解的激進反——者，我們必須殺掉。這也——有辦法。他們在阻止偉大的到來。」
周謙又眨了一下眼楮。
歷學海笑了笑︰「我——你最深的夢魘是張彥軍。可我好像——有卑鄙到，拿他來——付你吧？
「你——嗎，我現在甚至可以完全——塑你的童年記憶。如果你——年反抗失敗了，他——有喝下那杯水……你覺得你的狀態會是什麼樣？」
周謙——然不會回答。
他現在徹底處于被|操控的狀態，腦子里好像只剩一團團的軟棉花。
歷學海仿佛——他的狀態感到非常滿意，又上下打量他幾眼，便又看到了他帶血的嘴角，歪歪扭扭的掉了扣子的衣服，果|露出來的帶著紅痕的肌膚……
現在周謙的形象似乎完全在挑戰強迫癥醫生的忍耐下限。
他——周謙——︰「去洗——澡，換身衣服吧。」
周謙身上的束縛帶已經被解開，他——下床站了起來，不過暫——有動。
歷學海再問他︰「需要護工幫忙嗎？」
周謙點了下頭，又搖頭，兀自——浴室了。
歷學海面無表情低下頭，繼續剝蝦。
水聲很快從浴室傳來，歷學海不動如山剝蝦的動——忽然之間一頓。
也不——怎麼，張彥軍這——完全不相干人的名字從他腦——滑過了一下。
之後他倒是又想起了白宙。
玩家在藍港市這——半開放副本做了什麼，賭徒是完全無法看到的。
但從《凶殺展覽》到《紅神宴會》，所有人——能看到周謙與白宙關系的變化。期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然格外惹人遐思。
最明顯是崩壞副本里教堂——的那一幕。
他們在——字架前、五彩玻璃下擁抱，無限貼近……然後，他們直接觸發了系統里的親密關系隱私保護功能，所有賭徒的平板上——只剩下一片馬賽克。
那幅畫面突兀地闖入，又如煙般散去，水過無痕。
短暫的停頓後，歷學海繼續手上的動。
剝完蝦，——間正好，他收到了一條消息。那是手下人發來的，問他還需要多少——間。那邊有人來接周謙去x區了。
歷學海打字回復︰「把今天先拖過去。我還需要一些——間。離開路線安排好了？」
很快，手下發來消息︰「——安排好了。交給我。」
片刻後。水聲停了。
浴室里有干淨的病號服，周謙洗好澡，換上——的衣服——了出來。
歷學海讓他坐回病床上，他就坐回了病床上，好像變成了提線木偶。
歷學海端著盤子——過去，這回倒真是剝得好好的蝦仁了。
「吃吧。」他。
周謙——講究，拿起筷子夾了一顆蝦仁吃，一邊吃一邊皺眉，然後把它們——吐了出來。
「怎麼了？」歷學海問。
「冷了。也不是很——鮮。」周謙。
哪怕失去理智，哪怕精神徹底被人控制，他的這份挑剔居然還——變。不——是被誰慣出來的。
歷學海看他半晌。「好，——給你叫一份。然後——吃下去吧。」
周謙似乎有些不解。這會兒他半清醒半混亂，感覺自己忘記了很多事情。
歷學海——︰「因為今天還會有一場正式的催眠治療，可能比較消耗體力。你需要多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