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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月淡然一笑,然後飄然退出陸宣的泥丸宮,他仰頭望向天際,在那虛空中,無數白光毫毛四處飄蕩,那是來自全城數百萬百姓的先天之氣,如今已成無主之物。只見了月黯然道︰「因為貧僧入魔,給全城百姓帶來如此大的麻煩,真是罪過,罪過啊……」

「小施主,貧僧的殘魂已難以支撐,待貧僧走後,還望小施主能將貧僧的骸骨送回大悲院的大舍利塔,那是歷代大悲院僧人的葬身之所,貧僧想要落葉歸根……」

陸宣吃了一驚,「大師元神尚穩,難道就沒有回天之法了麼?」

了月微笑著搖搖頭。

陸宣不禁心生黯然,毫不猶豫的點頭,「大師放心,晚輩一定不負重托。」

「多謝。」

說著,就見了月的元神冉冉升起,一直升到陸宣幾乎看不見的高空,忽然有一陣悠遠的佛唱傳來。

「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我若向火湯,火湯自枯竭;」

「我若向地獄,地獄自消滅;我若向餓鬼,餓鬼自飽滿;」

「我若向修羅,惡心自調伏;我若向畜生,自得大智慧」 」

隨著佛唱,就見虛空中忽然綻放出一朵雪白的白蓮,那蓮花聖潔無比,方圓百丈,光耀天地,竟比楚無夜那輪神奇大日更加耀眼。當那佛唱斷絕時,白蓮忽然分崩離析,無數花瓣偏偏落下,每一個花瓣都托起一根白光毫毛,四散而去。

老嫗前,白光入體,白蓮落與頭頂,那滿頭華發,竟添了幾根烏絲。

幼子前,白光歸竅,白蓮貼于額頭,那懵懂的大眼中,竟增了許多靈氣。

陸家軒上,陸氏夫婦呆呆的看著兩瓣白蓮落在面前,白光與蓮瓣落與身上,兩人都如夢初醒,忽然感覺長久勞作而落下的腰腿酸痛,竟是不翼而飛。

陸宣呆呆的望著這滿城異像,就感覺胸口好似翻涌著什麼東西,又是激動,又是欽佩,最多的,卻是無盡的敬意。

以了月的修為,雖說被毀,誰又敢說他沒有活命之法呢?但是為了這滿城百姓,了月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求死。陸宣不顧傷勢,強撐著站起身來,撢了撢白衣,畢恭畢敬的向著蒼穹中了月消失的方向,施禮。

「恭送,大悲院了月上師。」

上師乃是佛門大德,無上導師,了月當之無愧。

一禮方畢,就听四面八方風聲颯颯,許多黑白兩色的身影相繼出現在陸宣的周圍。正是趙無雙、楚玲瓏等長門弟子,還有蘇希言為首的地肺山弟子。所有人的臉色都是迥然不同,有激動、有迷惑、有懷疑,甚至還有怨恨,不一而足。

事實上正如了月大師所說,他與陸宣的談話雖然持續了許久,但在外界看來卻只是彈指一揮間罷了。

「小師弟,你……」趙無雙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忽然頓住,目光向遠處望去,旋即拱手退後半步。

旋即,有一白一黑兩道身影陡然出現在陸宣的面前。

望著那身著白袍,雙鬢也是雪白的白衣中年人,陸宣就感覺百感交集,當即推金梁倒玉柱,跪來。

「弟子陸宣,拜見宗主。」

楚無夜不動聲色的俯視著陸宣,片刻後才點點頭,道︰「起來讓我看看。」陸宣聞聲而起,垂手來到楚無夜的面前。

楚無夜伸手按在陸宣的頭頂,稍作沉吟,眼中便令人難以察覺的掠過一絲喜色。果然不出他所料,陸宣竟然已經築基了,這簡直是奇哉怪也。當年他傾盡全力,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仍不能助陸宣築基成功,如今他下山不過兩年,就憑自己的力量辦到了?

雖然心中困惑,但楚無夜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面無表情的收回手,沉聲道︰「今晚,你干得不錯。」

只是輕飄飄的一聲認可罷了,但對于陸宣而言,這幾個字的分量卻分外的沉重。要知道這還是師父第一次稱贊自己啊,陸宣強忍激動,恭恭敬敬的再施了一禮,「謝宗主。」別的話沒有多說,畢竟寧芳木也在場,陸宣也知道長門與地肺山如今局面微妙,此刻並不是和師父敘舊的時候。

誰知楚無夜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令陸宣徹底愣住了。

「此間事了,你便和你的父母告個別吧,然後立刻回山,你這京城接引使的位置自然有人接替。」

陸宣先是愣了半晌,旋即欣喜若狂。

宗主竟然準許自己回山了?這可是陸宣做夢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啊。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頭看向楚無夜,卻見楚無夜已經踱步到了月的骸骨前。凝視了片刻,又回頭問陸宣道︰「我看到了月大師的元神進入了你的泥丸宮中,他與你說了些什麼麼?」

這一句話頓時令陸宣鎮定了下來。

了月與他說了很多,但都是天大的秘密,他也已向了月大師保證,哪怕是至親也絕不泄露。更何況那些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必然會給宗門和宗主帶來無妄之災,自當慎之又慎,于是他稍稍定了定神,沉聲道︰「回稟宗主,了月大師只是對弟子表示感謝,並委托弟子將他老人家的遺體送到大悲院的大舍利塔,入土為安。」

楚無夜不疑有他,點了點頭,「了月大師自毀元神,將滿城百姓的先天之氣一一奉還,免去了一場滔天大禍。這樣的高僧大德自然應當榮歸故里。不過大悲院弟子行蹤飄忽,一時片刻也打听不到大舍利塔的位置,他的骸骨不如就由我來保存,有朝一日再由你送去大舍利塔,了卻大師的心願吧。」

「弟子遵命。」陸宣躬身道。

楚無夜一揮手,長袖飄舞,那了月大師的骸骨當即消失不見。

「寧師叔,我們走吧?」

楚無夜回身對寧芳木道。

寧芳木卻紋絲沒動,只是深深的看了陸宣一眼,旋即對楚無夜微笑道︰「宗主,你還忘了一件事情啊。」

「寧師叔所說何事?」楚無夜淡淡的問道。

寧芳木笑道︰「宗主忘記了?今晚這事還關系到明年玉京秘境的名額啊,那化外天魔能夠伏誅,陸宣居功至偉,這名額自然非他莫屬,宗主何不就在此刻和他說了,也讓這孩子高興高興?」

他話音未落,卻見寧秀忽然從旁邊蹦了出來,激動的道︰

「祖父,陸宣只是借助符咒之力,趁那魔頭身負重傷之機才將其擊殺的啊,這是他的運氣,可絕不是實力,孫兒不服!」

「住嘴!」寧芳木狠狠的瞪了寧秀一眼。

「我早就和你說過,在家宅之內,隨你怎麼叫我都行,但是此處可是家中?」

寧秀縮了縮脖子,畏懼的後退道︰「弟……弟子知錯了,請山主責罰。」

寧芳木冷哼道︰「運氣何嘗不是實力?那魔頭就是死與陸宣之手,還有什麼可說的?再說你們都是靈雲宗弟子,公平競爭自然是好,但卻絕不可傷了和氣,還不給我退下!」

寧秀雖有滿月復話說,但是看著寧芳木的臉色卻不得不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只是看著陸宣的目光卻滿是怨毒。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要知道地肺山這次大動干戈,甚至將閉關的蘇希言都派了過來,為的就是幫助寧秀取得這玉京秘境的名額。原本寧秀自以為那名額已是囊中之物,誰知竟會出現如此波折,這時再看陸宣,自然將他恨之入骨。

「此事不必著急,等陸宣回山再說吧。」楚無夜卻深深的看了寧芳木一眼,心中生出了些許警惕。

寧芳木點點頭,又微笑道︰「還有一件事,年末便是五年一度的宗門大比,今年輪到我地肺山主持。正好宗主高徒回山,不妨讓他也參加這次大比吧,畢竟宗門上下對他多有誤會,正好趁此機會以正名分。」

楚無夜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深知寧芳木的性情,別看他此刻大義凜然,實則內心深處卻不知打著什麼主意。只是寧芳木話里話外沒有半點破綻,楚無夜也只好推月兌道︰「現在只是年初,大比的事情再說吧。」

「寧師叔,現在能走了麼?」

寧芳木搖搖頭,微笑道︰「宗門事務繁雜,一日也離不開宗主,宗主請便。我與地肺山這些孩子們也許久沒有敘敘舊了,就和他們一並回山,路上順便說說話吧。」

楚無夜點點頭,看了眼陸宣,飛身而去。

寧芳木則來到陸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好孩子,回山之後,有什麼事情盡管來地肺山找我。」說罷,帶著蘇希言和寧秀等人飄然而去。

直到這時,陸宣的周圍只剩下了長門弟子。

楚玲瓏頓時蹦了過來,在陸宣的肩膀上啪的拍了一記。

「干得漂亮,沒給師姐我丟臉……」

陸宣本就是精疲力竭,剛才只是強自支撐,如今被楚玲瓏這一拍卻頓感眼前一黑,兩眼翻白,嘎的一聲便暈了過去。將昏未昏之際,卻隱約看到師兄們一陣大亂,不知是誰埋怨道︰

「小師妹,你怎麼把小師弟拍暈啦!」

「就是,你下這麼重的手干嘛?」

「虧得小師弟好吃好喝伺候你,看你如何對伯父伯母交代。」

楚玲瓏原本是個不吃虧的主,此時卻懵了。抬起縴細女敕白的小手,委委屈屈的嘟囔道︰「我……我沒用太大力啊……」

陸宣听得好笑,嘴角情不自禁的勾出一道弧線,卻听楚玲瓏激動的道︰「看,看見沒?這小子還笑呢,他肯定是裝的!」話音未落,陸宣就感覺胸口翻涌,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

四周更是一陣大亂。

「小師弟吐血啦!」

「小師妹給拍的!」

「陳老九,你別血口噴人!」楚玲瓏氣急敗壞的跳腳罵道。

在一片吵雜聲中,陸宣算是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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