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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法咒念完, 除了指尖煞有介事地騰起一道煙霧,他的外表毫無變化。

古遙低頭看了看腳底下的尾巴,模了模耳朵, 又模了模自己的臉、垂在肩膀的紅頭。

終——清醒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變成了小孩子,猶如剛化形那會兒。

那時也是師祖悉心教導許久,才學會變成人樣,變成黑頭——,黑眼楮, 穿上袈裟和佛珠, 師祖才帶他出門——人。

他裹著亂成一團的寬大外衫, 回——頭去看正在烤魚的容寂。

容寂正好偏——頭看著他, 臉上的——具在游出來時不知被沖到了——處,整張臉輪廓清晰地映照在火光之下︰「變好了嗎?」

「沒有好……」古遙沮喪地搖頭。

容寂沖他招手︰「你來。」

古遙有點猶豫,但對他也沒有太大的警惕……或許他不會傷害自己。

容寂翻——烤魚︰「肚子不餓?」

「餓了……」聞言,他抱著身上沉重的衣服邁開小短腿,一伸腿跑就摔了一跤,撲在地上, 懊惱地爬起來, 覺得這衣裳太大像個褥子礙事, 索性不穿了朝他——來, 容寂把烤魚放下來, 神色嚴肅︰「衣服穿好。」

容寂︰「你——在不是狐狸,是人, 人——穿衣服。」

「我知曉——穿衣, 可我們都是男人!」

「……」

「…你才多大?」容寂詫異——他的語言,把衣裳撿起抖了抖,疊成差不多的高度, 再次毫無章法地裹住他,打個結,「修煉了多少年?」

「我……」古遙掐指一算,——出生開始到——在有——七了,他準備答——七,可是這兩字仿佛卡在喉嚨里,無論如——也——不出口!

哎?

他張著嘴,卻沒有聲音,猶如被施了閉口法術般。

容寂︰「嗯?」

古遙百思不得其解,想——奇怪,我為什麼不能回答——七,但還是——不出口,那副張著嘴——呆的樣子,在容寂眼里是餓壞了。

「魚馬上好。」他架著木枝翻了一——,火尖炙烤著焦黑的魚皮,——出滋滋的聲音。

古遙撓了下頭,歪頭看著他。

他意識到自己如今根本無法隱藏狐妖身份,這明晃晃的尾巴,若是自己方才變成功了,還能給容寂施個法,騙他——自己真的是人,可沒有變成功,他也忘了障眼法的法咒。

且對容寂還持有不小的信任,便換了種——法︰「我修煉很多年了。」他一副我——出來能嚇死你的模樣。

「哦?有多少年?」

因為古怪的制約,以至——古遙無法——出具體的數字,只能答︰「總之是很多很多年!」

這回答配上那不足——尺的小妖怪模樣,雌雄難辨的稚女敕嗓音,實屬好笑。

「烤好了。」容寂卻沒有把魚給他,「去洗手,外——有河流。」

正——伸手去踫魚的古遙停頓住,忍住了舌忝自己手清理的沖動,自己——在是人,人有人樣。他撩起身上層層疊疊的衣裳,光著腳跑出去,蹲在河邊的石頭上洗干淨了手心,那副自理聰明的樣子,很難叫人相信是個剛成人的小狐精。

古遙洗了手就火速跑回去,——火架子上拿魚,手又被他打開。

容寂︰「燙。」

古遙︰「我不怕燙,你看。」他——著——把手伸進火苗里烤,一把被容寂抓住細小的手腕,訓道︰「小孩子不能玩火。」

「我不怕火,」古遙試圖——他手里抽出手腕,奈——力——不如人,「我是……」玩火長大的火系妖獸。

這句話也被封在喉中,無法出口。

古遙的眉心輕輕一擰,人小鬼大地嘆息,巴掌大的團子小臉染上了哀愁,望著容寂︰「沈施主,我可以吃魚了嗎?」

「沈施主?」這是跟昌迦寺的小喇嘛學的?

容寂撕下一塊烤焦的魚皮,把烤魚給他︰「有刺,你吃的當心些。」

「謝謝你。」他很有禮貌。

容寂唇角微勾,覺得自己教的不錯,他很懂事。

沒有碗筷,鯽魚多刺,古遙只能用手挑著吃,這魚剛剛烤好,只有魚的味道,沒有調料味,但古遙肚子餓了,也不多嫌棄,嫻熟地一口吃魚一口吐刺。

容寂坐在一旁問他︰「為——叫我沈施主?」

「因為我……」是個佛修——

不出口的話,到他嘴邊只能變成︰「我認識一個和尚。」

「香貢上師?」容寂問。

古遙搖頭,但有——師祖、東來寺,這些話都——不出口,只能停頓很久後回答︰「一個救——我的好和尚。」

這些——不出口的話,叫他稍微有了一些眉目,好像有——自己身份的事,都不能宣之——口,這是為——?

這種被壓制住的力量,像是一種無法忤逆的天道法則。似乎是……

古遙想,自己對——這個地方而——,或許是個世外之人,世外的事,是不能告訴原住民的。

他回答問題有時回答的很慢,會——一會兒工夫的呆,卻不忘吃魚,瞧著反應慢,有點笨吧,但又很聰明。

容寂問他和尚是誰,古遙只能——是一座山上寺廟里的和尚,他一口——了不少話,魚也吃完了。

「對了!」一吃飽,他又想起來古墓里的事,「我的金元寶呢!」

容寂起身,——布囊里拿出兩塊金元寶給他。

「哎呀!」他馬上抱在了懷里,碧綠的杏眼一彎,「我記得有一整箱呢!」

「只有這兩個,帶不——了。」

如果水下是唯一出口,妄想帶——身外物的人,只會被卷到河流深處,變成被魚蝦啃噬的尸骨。

笑臉凝固在那張小臉上,古遙一手一個金元寶,放在腿上,愁眉︰「只有這兩個嗎…我們還能回去拿嗎?」

容寂搖頭,道︰「這兩個元寶,夠你吃幾年的燒雞。」

「幾年……」對修士來——,幾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仍有些愁。

「小花,不——貪心。」雖然小狐狸變成人了,但容寂還拿他當身邊的小寵物看待,教導他做人的道理。

「我是很貪心。」

小妖怪那稚女敕的女乃音正經地——︰「人都很貪心的,——諸佛到一切蠢動含靈,起心動念,有善有惡,有好有不好的,所以我也一樣。」——

在連妖怪也懂佛了?

容寂垂眼看著他︰「你懂這些佛法,是那和尚教的麼?」

「是和尚教的。」他仍抱著兩個金元寶,坐得離篝火很近,尾巴卷著身上那堆衣服,像裹在軟綿的褥子里。約莫是剛剛化形的緣故,嗜睡,被火烤著,眼皮子也耷拉了下來。

「你跟和尚——散了?」

他點點頭。

「我遇——你時,你身上有傷,有人傷了你?」

「嗯!」提起這個,他聲音馬上就響亮了起來,小拳頭都攥緊了,「那兩個…人,刺了我一劍,然後我迷路了,就來了這里。」不然他早得到曇華逃之夭夭了。

听他話里的意思,似乎和尚是個非常重——的人。

容寂想了想——︰「等我們小花變成人形後,——幾日我看看能不能離開此處,帶你找到那和尚。」

這里根本不是他熟悉的世界,或許真是一個異界,古遙心知只能想辦法先出去才有可能,不——他很感激容寂的好心,彎了彎嘴角︰「謝謝你。」

然後想了想,有些心疼地把懷里的金元寶,分一個給他,鄭重地塞在他的手心里︰「這是給你的。」

金元寶還帶著火和人的溫度,沉甸甸的。

容寂忍不住搖頭啞笑,這小狐狸崽子真有意思。貪財,懂佛法,還有點俠義心腸,可偏偏是個這麼小的家伙。

「其實我不叫小花,我有大名的,叫……」古遙再次——覺,自己連名字都無法——出,這是什麼來由?

「叫什麼?」

「叫……」他——了會兒呆,別——大名,連自己的法號也——不出口,古遙憋悶了半天道,「叫…小花。」

「哦,」容寂忍住沒有嘲笑,「所以,大名也叫小花,這是我給你取的。」

「是…不——老和尚也這麼叫我。」他——,「你也給我取,你和老和尚很像,你們都對我很好。」——完低垂著小腦袋,想起老家的師祖。

小妖怪低頭看著火苗——呆的樣子看著有些落寞,容寂抬了下手,停留在半空中一會兒。

「你家父母呢?」

「我剛出生沒多久就被人捉去殺了。」

容寂停在半空中的手,終——還是沒忍住抬起來,輕輕揉了揉小妖怪的腦袋,那對狐狸耳朵細微地動了動,小妖怪抬起眼楮注視著他,並不抗拒。

「你以後就跟著我。」

古遙望著他,重重點頭︰「嗯!」

容寂低聲——︰「等找到老和尚……找到了,我就把你還給他。」

古遙又點了點頭,——好。

火堆的柴火漸漸快燒沒了,容寂添了兩把干柴進去,火焰——出 里啪啦的聲音,燒得很旺,似乎是喜歡古遙,一直往他身上吹。

古遙也喜歡火,他趴在膝蓋上昏昏欲睡,一旁的容寂起身,把他抱到床上去,自己準備去外——尋找出路。

沒想到他剛一——,就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纏住了腿,低頭一看,原是那跟著體型一起變大變長的狐狸尾巴。

「你——去哪里?」古遙的尾巴卷著他的大腿,碧綠杏眼注視著容寂。

「去看看有沒有出路。」

「我——跟你一起去!」

容寂以為他是害怕,便坐了下來︰「那我明日再去,你睡罷。」

「你不睡嗎?」

容寂搖了下頭︰「我去外——練劍。」他低頭道,「小花,把尾巴松開。」

「哦……」

容寂撿起方才烤魚的樹枝,當成劍在外練習,古遙睡了一會兒,隱約听——他進來了,迷迷糊糊地睜眼,——覺他在火堆旁的竹制床邊上清理出一小塊區域,準備和衣睡下,便坐起身來︰「你為——不睡在床上。」

「床只有一張。」

「你不抱我了嗎?」自己嗜睡是因為靈力不夠,化形不完全也是因為靈力不足,他才不——離這麼遠。

「你——在是人,」容寂耐心對小家伙解釋,「小花,人和動物不同,人——穿衣,用筷,明事理,——讀——習字,——自理。」

「……我也可以不是人。」

古遙听懂了,人和動物的待遇是不一樣的。這是為——?人與人天生就是相厭的麼?

他辯證道︰「我是狐狸。」

「今早你還——自己是人。」

「我是狐狸,」他堅持,「你看,我有耳朵和尾巴!」他埋著腦袋,非——把耳朵——百六——度地亮給他瞧,不僅如此,還把尾巴提起來往他手里塞,「你模模看我的尾巴,是真的!」

那尾巴強行被他塞到了懷里,容寂抱著他蓬松的尾巴,無話可——,又覺得好笑。

古遙︰「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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