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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道聲音吵醒,林雲起猛地睜開眼,確定這次不是在做夢。

衣服被汗浸透緊貼著皮膚,他整個人就像是水里撈出來似的,大口喘氣。

……好像是柳凡。

林雲起光著腳下地,從臥房內走出。

老房子不隔音,求救聲隔著門板也能激烈傳進來。

餓死鬼要殺人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柳凡喊了那一聲後,他刻意控制了黑氣流淌的速度。

餓死鬼正在衡量一個公式。

用特殊殘忍的力量+當林雲起的面殺一只螞蚱=讓林雲起開始懷疑世界上有鬼。

然而他很快劃掉了其中的選項,按照人類最後的解刨結果,多數是判定為心梗,不足以證明有鬼。

「告訴他,有鬼要殺你。」

介于空洞和空靈的聲音順著耳朵鑽入,幾乎一路鑽入了腦髓,令人頭疼欲裂。

「告訴林雲起,有鬼要殺你,告訴他,有鬼……」

這個時候,林雲起已經站在門邊,餓死鬼聞到了美食的味道,血紅色的眼珠透過貓眼望過去。

同一時間,林雲起也在通過貓眼觀察外面的情況。

這詭異的一幕,讓早已喪失恐懼感多時的柳凡肩膀一陣顫抖。

「柳老板。」林雲起好奇︰「你怎麼在這里?還穿著……病號服?」

他在看我。

他的目光穿透餓死鬼的身體,正在看我。

想到這里,柳凡一陣天旋地轉︰「你看不見他嗎?」

「他?」

「鬼!」柳凡的腿如同被膠在了原地,「你的房門外,扒著一只厲鬼!」

林雲起︰「……稍等。」

他轉過身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了羅盤七。

「柳凡現在人在我家門口。」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沉默了一下︰「他還活著嗎?」

「活著,但精神出了問題,一直叫著有鬼。」

「不要開門,保護好自己的人生安全,他手上有槍,我們會盡快趕過去。」

槍?

林雲起側身站在靠牆的地方,離門遠了一些。

這棟樓內上夜班的人不少,但還是有幾名正常朝九晚五的住客,樓上的門突然開了,有人伸出腦袋喊了一聲︰「哪個煞筆大晚上耍酒瘋,還讓不讓人睡了?」

「砰!」

柳凡的精神已經到達臨界點,朝頭頂的牆壁開了一槍。

槍聲在樓道內回蕩,樓上的人一陣腿軟,小心翼翼關上門,躲進衣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報警。

「喂,110麼……爸爸救我……」

柳凡現在恨不得鬧得越大越好,讓警察快點過來把自己抓走。

黑氣中分出一根蠶絲般細的煙霧,纏上柳凡的胳膊,他能清楚感覺到體內生機的流失,原本蒼白的肌膚上出現了暗紫色的斑痕。

「你看我的胳膊,尸斑出現了!」柳凡趕緊擼起袖子證明。

林雲起面無表情待在房間里,這喪良心的,竟然想把自己騙到門邊,好一槍爆頭。

多大仇?

枉費白天他還親手做了香菇去看望。

不理會門口的叫囂,林雲起快速分析起目前的狀況。

柳凡有槍,可以破門而入,但卻沒有這麼做,而是一直和自己周旋。他槍里的子彈應該所剩無幾,剛剛因為發泄怒氣打了一槍,或許現在只剩下兩顆,甚至于一顆子彈。

柳凡沒有把握一擊即中,只能通過話術。

林雲起拉開抽屜,找到登山繩,一頭系在固定點上,一頭緊緊纏繞在自己腰身。這棟老舊的小區沒人家安防盜窗,旁人只當這里全是凶宅,小偷也嫌晦氣的程度。

安全起見,林雲起沒有一路爬到底,順著三樓的窗戶滑了進去。

這里住著一個外地打工的,被剛剛的槍聲嚇醒坐在客廳動都不敢動,漆黑的夜晚,眼睜睜看著窗戶外面吊著一個人,差點當場暈厥。

林雲起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指了指上面。

租客理解能力不錯,猜測林雲起是‘逃難’下來。

林雲起壓低聲音︰「我家門外站著個精神病。」

租客︰「警察應該很快會到。」

涉及槍支類的,可是重案。

事實上,來的不僅警察,還有特殊小組。

派出所已經接到指令,這次事件會有專人負責,他們只需要在外圍設卡,防止嫌犯出逃。

聶言親自帶隊,開得是警車,警笛的聲音讓小區許多人家亮起燈。

林雲起輕輕松了口氣,持槍的柳凡也重重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柳凡的手機響了。

聶言︰「你已經被包圍,請放棄掙扎,現在下樓我們還能從寬處理。」

「……」他要能下去,還投什麼案?

「你已經被包圍,請放棄……」

「我知道我被包圍了!」柳凡額頭青筋都要蹦出來︰「謝謝你來包圍我!麻煩你帶我回去從寬處理。」

樓下,林雲起趁著外面動靜大的時候,悄悄打開房門,給身後腿軟的租客比劃了一下︰「你走前面,安全些。」

租客露出感恩戴德的眼神。

快到一樓時,林雲起提醒︰「舉起手出去,走慢點,別被當凶犯誤傷了。」

租客點頭,兩人雙雙走出去,看到警車,租客再也控制不住跑過去,崩潰道︰「我們是住戶,救命!」

樓上餓死鬼斗篷動了下,食物的味道好像變淡了一些。

天生赤紅的雙目重新望向柳凡,食物跑了,用來當誘餌的螞蚱也就沒用了。

柳凡感覺到殺意,回想先前種種,發揮三寸不爛之舌開始賭一條生路︰「我會告訴林雲起有鬼殺我,我會讓他相信的!」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道可怕的虛影為何如此,但他不願意放棄最後一點生機。

沉默的間隙,柳凡覺得自己已經在閻王殿走了好幾回,他屏住呼吸一寸寸挪步,不停重復著諾言︰「我發誓,我一定這麼做……」

見對方沒有立刻下殺手,成功退到三樓的柳凡一口氣跑出單元門,速度比剛剛的租客還要快,沖向警車束手就擒。

餓死鬼恢復盤腿坐的姿勢,垂著腦袋思考另外一個問題。

為什麼食物的香味忽近忽遠?

好像在屋子殘存著些,又好像出去了,難道自己的嗅覺出了問題?餓死鬼穿過門扉飄了進去,有香味,但食物不在。

一路來到床邊,終于找到了香味飄散的源頭。

有了林雲起鮮血滋潤的生死簿平躺在那里,還沒有消化完,此刻被人撿起,紙張裂開一條縫,這是它的眼楮。生死簿眯了下眼,然後不以為然地閉上。

如果把林雲起比作麻辣燙,那麼生死簿就是用白水涮了好幾遍的麻辣燙。

異物幾乎無法觸踫現實里的實體東西,但他這次卻能撿起這本冊子,餓死鬼懶得細想其中的原因,好歹也算一個味道,他用枯瘦的手指探向書本的扉頁,試圖吸收里面剛剛產生的一絲精氣。

捕捉不到。

找不到節點,跟面對林雲起一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屏蔽了。

餓死鬼久違地蹙緊了眉頭,黑氣滲入紙張,但這薄薄的一張紙竟然抗了下來,沒有被化為粉末。

這似乎是本開了智的冊子,但這本冊子還不相信鬼的存在。

千鈞一發的時候,生死簿吸收掉了最後一絲精血,帶來的誘惑瞬間不足林雲起的萬分之一。

餓死鬼喜歡有血有肉活物的精氣,生死簿此刻更像是在冰櫃里冷凍了幾十年的肉。有一點香味,但真的細細去聞,去品嘗,當初的美味不復存在,還有點餿了。

樓下,柳凡被聶言親自押走。

羅盤七留下處理後續工作,象征性地安慰林雲起︰「抱歉,我們的失誤,讓你受驚了。」

林雲起︰「我還好,但柳老板好像才是真的受驚了。」

柳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如被風吹打的小白花,唇色發白,微微顫抖著,像是在說話,又好像是單純恐懼下肌肉不規則的跳動。

羅盤七神情復雜,能不受驚嗎?他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見到餓死鬼時,腿也有些邁不開。

嫌疑人被帶走,但後半夜,附近幾棟樓的居民幾乎沒一個還有睡意。

林雲起和羅盤七說了會兒話,回房子收回登山繩。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大,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冷靜計算著能不能保證八小時睡眠。

「無妄之災。」

林雲起搖了搖頭,欲要躺平一覺到天亮。剛走到床邊,拖鞋踩到了什麼東西,林雲起開燈一看,發現是帶回來的小冊子。

……

柳凡被收押後,再沒有升起過逃跑的念頭,他也沒有機會逃跑。

「在劫難逃,」柳凡苦笑,「這一次是真的在劫難逃。」

抓他的人不會容忍自己繼續作惡,不吸食|精氣,自己便會肉身崩潰。

即便如此,也比死在林雲起家門口好。柳凡有預感,如果被那只怪物吞吃,絕對會永世不得超生。

柳凡被抓,日子跟著消停下來。

這天,羅盤七專門打來電話給林雲起,表示柳凡不會再去找他的麻煩。

「柳老板,是要被送去精神病院嗎?」

羅盤七回答的模糊︰「另一個機構,差不太多。」

林雲起︰「他有什麼需要的生活物品,可以的話我願意送過去。」

羅盤七無言以對。

「抱歉,我這人有點容易……好心辦壞事。」林雲起不避諱承認這點。

羅盤七信他個鬼,突然問︰「如果那天晚上,柳凡用槍傷到人,你還會對他這麼寬容?」

「嗯……」林雲起想了下︰「我還是那句話,他有需要的我想送過去。」

听出話里的真誠,羅盤七忍不住冷笑一聲。

「這樣我才能知道他的具體地址不是。」

「……」知道地址干什麼?

林雲起跳過這個話題,似笑非笑道︰「就是想讓柳老板知道,有人一直記掛著他。」

羅盤七面色古怪︰「譬如偶爾送點吃的作為關懷?幫忙補補身子?」

林雲起微微點頭︰「香菇就是大補。」

羅盤七沒辦法多聊,他手上還有結案報告要寫。這是他最討厭的環節,要分多個環節,既要簡明扼要,還得交待清楚事件。

羅盤七準備先寫昨天晚上的發生的事情,思考後落筆寫道︰

xx年,xx月,xx日︰

柳凡持槍逃跑,之後這一晚——

醫院眾人︰救救我。

林雲起︰救救我。

住戶︰救救我。

柳凡︰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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