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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臥龍鳳雛

朱祐樘語重心長道︰「朕知道你們還想說什麼,你們是想說,朝堂參劾,跟建昌伯所提的缺席審判是兩回事,不能一概而論。」

「但諸位卿家可有想過,建昌伯若情非得已,何須要做出殺人舉動?山東左布政使李士實帶人去圍攻縣衙,建昌伯不算是還擊嗎?」

徐溥道︰「陛下,李士實為何要公然與朝廷為敵?他一介朝臣文官,難道會對建昌伯有不利之舉?就算建昌伯上奏中是如此說,恐怕也是其找借口。」

朱祐樘皺眉道︰「徐閣老,你跟李士實認識嗎?」

徐溥不知該如何回答。

屠滽走出來道︰「往常大計時,臣曾親自考校過李士實,此人學士非凡,且做事沉穩……」

「朕知道了,你們是想說,建昌伯是在胡編亂造,那就算真是如此,你們能不能等他回來之後朝堂上當面問他?你們人都沒親自去山東,為何說得親眼所見一般?」

朱祐樘也不耐煩了。

當皇帝的,居然跟自己的大臣談不攏。

你們越是要讓朕治張延齡的罪,朕越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

「陛下……」劉健也走出來。

「行了!」

朱祐樘當即伸手打斷了劉健的話,冷聲道,「既然建昌伯提到了所謂的缺席審判,朕也覺得可能背後有何隱情,那就不妨等建昌伯回京之後再行議處。」

「另外,到時在朝堂上,把所有涉案人等一並叫來,包括李士實和林元甫等人,詳細問清楚,這有何難嗎?」

眾大臣頗為苦惱。

這麼好的機會,張延齡居然在山東跟人「械斗殺人」,還是在濟南府城里,不管你辦什麼案子,在眾大臣看來你一定就要克制,殺了人責任一定是你來擔的。

主要還不是死了一兩個,是死了二三十人。

就這樣還不能把張延齡扳倒?

等張延齡回京師,到了朝堂上,還不定會被張延齡如何的花言巧語把罪行給掩蓋,以前不覺得張延齡有口才,現在發現,張延齡那張嘴簡直無敵。

主要是滿朝堂只有張延齡能像一個潑婦一樣說話,這就讓眾大臣很無力。

就算讓他們跟一個潑婦一樣跟張延齡對著吵,他們自問也沒那水平。

不怕潑婦嗓門大,就怕潑婦有文化。

這個潑婦可以一邊撒潑耍渾,一邊能談天說地引經據典,背後還有皇帝撐腰……想想都讓眾大臣抓狂。

「今天的朝議就先到這吧,在建昌伯回京師之前,朕不想听到任何有關他的事,若有議論者朕回頭就交給建昌伯自行來處置……」

皇帝居然也學會威脅人。

把議論張延齡的人,交給張延齡來處理……

這是什麼套路?我們這些大臣還怕張延齡動粗的甚至動殺人的?

……

……

皇帝走了。

眾大臣很無語。

張鶴齡則有些迷惑不解。

自己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現算是好?還是壞?

完全沒譜啊。

總感覺沒有張延齡那麼出彩,不過難得自己可以在朝堂上發話,還是跟眾大臣爭論,總該是一種進步了吧?

「看來我也沒比老二差到哪去。」張鶴齡瞬間又有自信。

眾大臣或許是考慮到朝堂上人多嘴雜,這次沒在朝堂上議論張延齡的事,也是皇帝的威脅起了作用。

就在眾大臣準備退下時,張鶴齡趕緊快步往徐瓊那邊走去,他想問問徐瓊對于今天表現的看法,不是他非要纏著徐瓊,是他在朝堂上跟別人也沒任何關系,人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

「姑父,你看……」張鶴齡笑著過去跟徐瓊拱手行禮。

徐瓊四下看了看,發現眾大臣大部分都已經出了殿堂,他仍舊著惱。

「鶴齡,你這是作何?」

張鶴齡好奇道︰「姑父,咱一起出宮啊。」

徐瓊皺眉道︰「鶴齡,你弟弟在山東殺了人,你在朝堂上胡說些什麼?你這不是要害他嗎?」

「啊?姑父,你這話從何說起?」張鶴齡本來以為自己表現很好,誰知徐瓊上來就說自己害了弟弟?我哪害那小子?

那小子不害我就不錯。

徐瓊道︰「這里乃是公開場合,此等事還是等私下里去談,這件事說來非常嚴重,無論如何,延齡都不該在山東殺人,你先走吧。」

徐瓊此時好像有意要跟張鶴齡劃清界限,都不想跟張鶴齡一起走。

張鶴齡臉色瞬間很難看,嘴上嘀咕道︰「明明是那小子犯錯,怎麼鬧得好像錯是我的一樣?你們這群人講不講道理?」

不過人家不待見他,他也不會厚著臉皮再跟徐瓊靠近。

轉身徑直往東華門方向而去。

……

……

朱祐樘沒有回乾清宮,而是回了坤寧宮。

坤寧宮里,張皇後還在焦急等待丈夫,好像是有什麼要緊事。

「陛下,今天鶴齡的表現可好?」

張皇後見丈夫進來,也不行禮,直接問道。

朱祐樘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今天張鶴齡入朝,不是他的意思,是張皇後的懇請。

在張皇後看來,既然自己的一個弟弟已經能為朝廷做不少事,還能得丈夫器重,那也該再提另一個弟弟一把。

怎麼說也要來個一門雙杰、臥龍鳳雛,才對得起張家出了她這麼個皇後。

手上得天獨厚近水樓台的資源都不用,更待何時?

「怎麼?是鶴齡表現不好嗎?」張皇後看丈夫臉色不佳,瞬間感覺到可能是弟弟闖禍。

朱祐樘搖頭道︰「今日朝堂的事,跟他無關,是延齡在山東地方上,殺人了。」

張皇後先是怔了怔,隨即杏目圓瞪。

弟弟不是去辦差的嗎?怎麼會牽扯到殺人?難道是跟以往一樣又去「打家劫舍」或是有「強搶民女」?本性畢露之後行殺人之舉?

「陛下,那可是臣妾的弟弟……」

「皇後,你在說什麼?朕沒有要怪責他的意思。」

都殺人了,還不怪責?

張皇後突然意識到,自己連弟弟是怎麼殺人都沒問,就開始為弟弟求情,為時過早。

或許在她心中也仍舊刻板認為張延齡的本性不是好人,就算一時「正常」,也不可能永遠保持正常。

總歸還是有要用她出馬求情的時候。

朱祐樘道︰「延齡上報的,是地方上要殺他,雖然朕也不明當日情形,一個山東左布政使,又不是軍職,怎會對朝廷命官下手?就因為延齡要查他?」

張皇後怔了怔,問道︰「那陛下,他是把誰殺了?」

朱祐樘苦著臉道︰「不是他殺了誰,是有人對他行凶,他讓護衛出手,雙方動了手才死了人,具體情況還要等他回來之後問清楚。」

盡管不清不楚。

但張皇後總算是松口氣。

以往打個人,張皇後都感覺難以啟齒,現在弟弟殺了人,好像自己也不用太緊張。

真是彼一時此一時。

「好了皇後,朕還有別的公務,今天要晚些時候過來,朕只是跟你說一聲……」

「那鶴齡。」

「哦,他?」

朱祐樘都已經快走出門口,聞言想了想,實在想不起另一個小舅子在朝堂上有什麼表現,只是搖搖頭道,「一步一步來吧。」

說完走出了坤寧宮。

盡管張皇後也沒仔細問,但她還是感覺到,想讓兩個弟弟同樣出彩,好像並不是易事。

臥龍鳳雛先不求,先把臥龍給保住,比什麼都重要。

「來人。」

「奴婢在。」張永出現在張皇後身前。

「著人去宮外知會一聲,派人沿途保護建昌伯,不能讓其在路上出事。」

「是,皇後娘娘。」

……

……

朱祐樘出了坤寧宮,他不是準備去乾清宮處理公務的。

他要去見李廣。

最近對丹藥有些想法,準備跟李廣探討,順帶要煉更猛一些的丹藥。

就在他準備加緊步伐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人被太監給攔下。

「父皇,是兒臣啊。」

竟是朱厚照的聲音。

朱祐樘等了等,這才見兒子從拐角出來,一臉笑容走過來給他行禮。

「你不在文華殿,到此來作何?」朱祐樘看到兒子,盡管想保持當父親的威嚴,但還是有些提不起架勢。

跟他自身的經歷有關。

他自幼就是活在恐懼中,成年後深切感受到當父親不作為的後果,他不想給兒子太大壓力,更主要的是因為就這一個兒子,心疼還來不及,以他的性格是最寵著老婆孩子的。

朱厚照先是給父親行禮,然後笑著說道︰「父皇,您剛才跟母後說的話,兒臣都听到了,是說二舅在山東殺人了是嗎?」

朱祐樘眉頭緊鎖。

「你幾時去坤寧宮的?」朱祐樘喝問。

「兒臣今天過來跟母後匯報學業,然後父皇就來了,母後不讓兒臣出來,本來要等父皇跟母後說完話給父皇請安,誰知父皇著急要走……」

朱祐樘這才知是誤會了兒子。

原來兒子只是過來見妻子,畢竟一個小屁孩自己住在東宮,還是有些冷清寂寞的,朱祐樘也沒限制兒子平時到坤寧宮來。

「你二舅的事,跟你無關。」朱祐樘冷聲道。

「父皇,誰說無關的啊,您說過讓兒臣跟他學習,他若是那種殺人的惡人,兒臣跟他學什麼?」朱厚照據理力爭。

朱祐樘皺眉︰「你到底要干嘛?」

知子莫若父,朱祐樘知道兒子沒安好心。

朱厚照撓撓頭笑道︰「兒臣沒別的想法,就是求父皇,在二舅回京時,讓兒臣陪同迎接的人一起去,兒臣有些話想問問二舅。」

「胡鬧!」朱祐樘喝斥了一句。

朱厚照哭喪著臉道︰「兒臣就是想問問他,到底為什麼要殺人,兒臣也想知道他在山東經歷了什麼,父皇您就準許兒臣出宮一趟吧,兒臣保證不會亂跑。」

朱祐樘本還急著去見李廣。

見兒子如此哀求,想了想,其實讓兒子公開去迎接一下張延齡,也沒什麼不好。

既能體現出當皇帝的對臣子的禮重,也算是培養兒子做事的能力,可以讓迎接的一行,名義由朱厚照來帶隊。

「行吧,只要你這幾天別惹是生非,朕就讓你去。」

「謝謝父皇!」

朱厚照听說能出宮迎接張延齡,哪怕知道連京師都出不去,但還是興奮異常,似乎生怕父親反悔,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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