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鷺行目不斜視徑直朝宋安寧走來, 在藝術中心廣場的明亮射燈下清晰照見他慘白的臉色，以及微微顫抖的下唇。
作為一名舞蹈生，對享譽盛名的舞蹈大師有著天然的仰望與崇拜, 宋安寧眼底激動神色還未完全褪去，笑盈盈看著沈鷺行，「沈老師，您好。」
沈鷺行走到她跟前, 眼楮緊緊盯著宋安寧，下意識——︰「——認識我？」
宋安寧微微一笑, 「舞蹈圈的人誰——認識沈老師呢？更何況剛才沈老師在舞台上做過自我介紹, 沈老師忘了嗎？」
沈鷺行臉色一僵, ——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問得有多蠢。
可他看到與秦凝——乎一模一樣的人，腦海一片空白, 他苦笑著——歉，「抱歉, 因為你——我一位朋友長得很像，——以……」
「老師那位朋友是叫秦凝嗎？」
沈鷺行眉心深陷，「——怎麼知道？」
宋安寧看向一側沉默注視著她的趙斯昂，坦然說——︰「因為不止你一個人——麼說了，——位趙先生也曾說過我長得很像那位秦小姐。」
經宋安寧——麼一說，沈鷺行——才注意到她身側站著的人，是趙斯昂。
「趙斯昂, ——怎麼也在這？」
宋安寧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對視間, 那種奇妙的——合的磁場被她瞬間捕獲到了，看似錯愕的語氣問道︰「——們認識？」
兩人——僅認識，還熟得很, 從前打過——少交道，但都因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而針鋒相對。
就在這對視的——眼，沈鷺行明白了為什麼一個和秦凝——麼像的人，——麼巧出現在趙斯昂身邊，甚至和趙斯昂相識相知，趙斯昂什麼目的，他一目了然，眼底鄙夷神色愈濃，似笑非笑——︰「——知道宋小姐怎麼——趙先生認識的？」
宋安寧大方笑——︰「我——趙先生在超市偶遇，我幫他挑選了一些水果，作為答謝趙先生請我吃了一頓飯，之後我們交換了聯系方式，平時偶爾——一塊吃飯工作，漸漸就熟了。」
「原來如此。」
面對沈鷺行話里話外譏笑諷刺的聲音，趙斯昂依然不動聲色。
沈鷺行——知道宋安寧的心思——城府，他還能不知道嗎？
現在他能百分百確定，宋安寧——次安排他來藝術中心看表演，絕——是單純來看表演，估計就是為了沈鷺行。
宋安寧看了眼時間，——一點了。
「老師，很晚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沈鷺行僵硬著點頭。
宋安寧轉身，抬頭與趙斯昂有說有笑朝著停車場走去。
廣場上的射燈滅了——盞，宋安寧越行越遠的背影也漸漸模糊——清，恍惚間，沈鷺行似乎看到了秦凝的影子。
「等等……」——句話——乎是沈鷺行無意識的開口，待到宋安寧停下來後，他咬咬牙上前，瞟了眼趙斯昂，隨後對宋安寧笑——︰「——今天能來藝術中心看我老師的表演，想必對舞蹈很感興趣吧？」
宋安寧點頭，「我之前自學過舞蹈，——過沒有系統學習過，听說今天是杜清波老師最後一場表演，特地買的黃牛票來看的。」
「——樣，我加——微信，以後，——有舞蹈上的問題都可以問我。」
宋安寧眼前一亮，「可以嗎？任何問題都可以問你嗎？」
看到宋安寧眼底傾慕的眼神，沈鷺行思緒翩飛，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秦凝一臉崇拜地看著杜清波老師，說以後要成為像杜清波老師那樣的舞蹈大家。
那時候他站在秦凝的身側，多麼希望秦凝當時仰慕的是自己。
他喉嚨發澀，「當然可以。」
「好。」宋安寧欣喜拿出手機，加了沈鷺行的微信，「那以後有任何舞蹈的問題我就來請教老師，希望老師以後不——嫌我煩。」
「。」
「那好，今天太晚了，就不耽誤老師休息了，老師再見。」
「再見。」
沈鷺行怔怔望著宋安寧離開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停車場也沒能回過神來。他捂著自己胸口的位置，那兒空空蕩蕩疼了一年，現在終于感受到了一絲絲暖意。
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
真的——是秦凝回來了嗎？
上車後的宋安寧透過車窗看著廣場邊上失魂落魄站著的沈鷺行若有——思。
練舞的人，姿態最為挺拔，——是刻入舞者骨子里的儀態。
可如今的沈鷺行卻弓著背，微微顫抖，站在路邊毫無儀態可言，看來自己的出現，是真的刺激到了他。
「宋小姐。」
溫和有禮的聲音傳來，宋安寧一僵，差點把身邊——位老板給忘了。
她轉過身來，出示手機付款碼，「是要報銷今晚的演出門票嗎？一共21000，謝謝老板。」
趙斯昂金絲眼鏡後的雙眼微眯，仍然是那副斯文有禮的模樣，「宋小姐今天看高興了？」
「杜清波老師的表演——麼精彩我當然高興，如果趙先生能將今晚的演出門票報銷了，我——更高興。」
「——以今天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當然，」宋安寧——直氣壯道︰「昨天晚上我——您溝通過今天的行程我來安排，趙先生您也是同意了的。」
「——心里應該清楚我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斯昂看著她良久，宋安寧卻絲毫不懼，坦然與他對視，仿佛自己是真的問心無愧。
但他——信。
「趙先生覺得今晚的表演——好看——以不想報銷門票嗎？」
趙斯昂眼色沉沉望著她，「我——喜歡今晚的表演。」
宋安寧疑惑——解︰「難道您今晚是來看表演的嗎？」
趙斯昂一怔。
「您是來看我，順便陶冶情操的，既然趙先生——喜歡這樣的表演，那下次我就不帶您來這種場合了。我了解到秦小姐是個非常熱愛舞台的人，而且杜清波也是她最喜歡的舞蹈大師，我以為您也——愛屋及烏喜歡杜清波老師的表演，沒有提前——您溝通是我的錯，下次不——了。」
他看著宋安寧誠懇認錯的表情，意味不明道︰「今天你難道——是在利用我？」
今晚宋安寧確實是想過利用他，可當她發現沈鷺行認識秦凝，對秦凝有感——後，壓根就用不著趙斯昂，趙斯昂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談何利用？
「您今天有什麼損失嗎？既沒有讓您幫我什麼，也沒有讓您出面說些什麼，今天就算是換成江先生，也是同樣的流程。」
「您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找江先生而找您呢？」宋安寧收斂好自己的笑容，嚴肅看著趙斯昂，「因為在我心里，——管是江郁，還是沈鷺行，——都是我最喜歡的人。」
宋安寧——笑的時候臉上表情嚴肅，眼神堅定有力，讓人很容易產生信服感，——是她在前老板身邊工作五年間，在老板身上學到的。
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昏黃路燈在趙斯昂臉上一閃而過，鼻梁鏡片的反射一瞬即逝，卻依然被宋安寧清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抹深深的眷戀。
「否則也——只給您打九五折。」
「……」趙斯昂取下鼻梁上的眼鏡，捏了捏眉心，拿出手機轉了21000給宋安寧。
看到轉賬記錄，宋安寧笑盈盈繼續——︰「謝謝老板，老板放心，您的九五折永遠是獨一份。」
其實安撫趙斯昂也挺容易的。
他是個極度自負，覺得自己能掌控一切的人，秦凝是他的底線，只要——對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讓他感覺到你無論怎麼蹦，依然在他掌控範圍內，他就不——輕易舍棄。
而且看起來，趙斯昂還是個挺小氣的人，原本是打算江郁出錢他出力，結果一分力都不願意出。
宋安寧轉頭望向車窗外——斷後退的街——夜景，目光卻牢牢鎖定在車窗上倒映的趙斯昂的側臉，——置一詞。
賓利在馬路上疾馳，很快便停在江山壹號小區門前。
宋安寧推開車門下車，沖趙斯昂擺手笑——︰「老板再見，歡迎下次光臨。」
趙斯昂降下車窗看著她，「宋安寧。」
「老板還有事吩咐？」
「沒有下一次。」
宋安寧微笑，並不回答。
車門關上，賓利揚長而去。
已經是晚上——二點，江山壹號門口也見——到幾個人影。
嗡——
手機微信彈出一條消息，是沈鷺行發來的。
沈鷺行︰宋小姐平安到家了嗎？
平安——個詞用得——錯。
宋安寧邊走邊回復︰已經到小區門口了，謝謝老師關心。
沈鷺行︰那就好，以後如果有舞蹈上的問題，宋小姐都可以問我。
宋安寧︰好的，謝謝老師——
再多聊，宋安寧關上手機，嘆息道︰「我本來只想靠實力，現在不得——靠臉吃飯。」
【宿主，——看起來很仰慕沈鷺行。】
「舞蹈圈年輕一代的舞者誰——仰慕他呢？」
【那你還——掙沈鷺行的錢嗎？】
「——該怎麼說呢，」宋安寧很是苦惱，「我雖然仰慕崇拜他，但將送上門來的財神爺拒之門外，是會天打雷劈的，仰慕歸仰慕，崇拜歸崇拜，賺錢歸賺錢，——是一回事——能混為一談，如果他——提兼職的事，那就算了，我也——是強買強賣的生意，但如果他提了，大不了，以後我在他那工作時再努力一些。來吧，說說沈鷺行。」
【沈鷺行，男配之一，兩歲開始接觸舞蹈，但沒有舞蹈天賦，曾經——止一次想過退圈，是秦凝一直在他身邊鼓勵他，才讓他得以繼續走舞蹈——條路，對他而言，秦凝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一直支撐著他跳舞的動力，沈鷺行的夢想，是想成為秦凝的舞伴，在國際的舞台上跳舞，更希望有一天，能成為秦凝仰慕的對象。】
「成為秦凝……仰慕的對象。」宋安寧眼前一亮，「——以我只需——真——流露就行了？」
【听起來，是這個道。】
「那沈鷺行——份工作，未免也太簡單了。」
——
就在宋安寧踏入江山壹號小區的同一時間，遠在十公里外的繁榮的市中心摩天大廈依然燈火通明，有無數懷揣著——想的年輕人在凌晨的燈光下埋頭工作。
江郁將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扔，眉眼間戾氣難消，重重往後一靠——
段時間他一直被扣在公司上班加班開——听報告寫策劃，一天二——四小時有一半的時間在公司，忙得暈頭轉向一點自由時間都沒有。
今天的工作更是忙得焦頭爛額，堆上辦公桌的文件就有厚厚一疊，從早上九點處——到現在近——二點還沒處——完。
手邊杯里的咖啡早就空了，打開手機，微信里一條接著一條朋友找他出去喝酒玩樂的信息彈了出來，一條一條往下滑，滑到宋安寧的頭像上，點開聊天，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天前。
鬼使神差般的，江郁點開宋安寧的朋友圈，最新一條來自于晚上——一點，那是一張藝術中心廣場上的照片，並配有文案︰杜清波老師，——分有幸[/愛心]
大晚上他在公司加班，宋安寧去藝術中心看表演？
江郁點開——條朋友圈，底下顯示好友點贊……沈鷺行！
宋安寧什麼時候——沈鷺行認識上了還加上了微信好友？
想做兼職想瘋了吧她！
江郁豁然起身。
門口有助理攔下他，「小江總，——好意思，今晚您的工作還沒有完成，您暫時不能下班。」
江郁點在他胸口，一字一句道︰「我現在就——下班，听清楚了嗎？」
「可是江總說了，如果今晚策劃案——能出來的話，您不能下班，另外，江總也說了，——個月您賬上余額支出過多，已為您設定了支付額度，如果您以後能安心工作，或許會恢復您的支付額度。」
「——說什麼？」
「您在半個月內賬戶支出一百多萬的事，江總已經知道了，如果下個月您不想被限額度消費，——個月還請好好努力，讓江總看到您的工作成果。」助理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微笑——︰「——二點了，我該下班了，希望小江總再接再厲，明天早上九點前將策劃案放到江總辦公桌上，小江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