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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回北平

山口美惠子的死更像是一場盛大表演前的序幕,陳旭本該一直在松江見證這表演的結束,但是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沒有去松江火車站,而是選擇了不常走遠途的松江碼頭。

松江碼頭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客運渡口,這里幾乎沒什麼跑遠途的客船。雖然有一些短途的渡輪會隔三差五的往返來去,但是大都是過河的渡船,一般不會往上下游跑。

換做是以前,陳旭或許還真沒什麼辦法,但是早上羅宏昌的事給了他一些啟發,他正好打算去一趟松江碼頭。

松江碼頭上的漁民大部分都是靠船吃船,漁船就是他們的房子。

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現在陳旭才想起來到張興全的漁船里看一眼。張興全是當初第一份假情報上的接頭人,這個人是最後接送零號的關鍵人物,想必在原松江聯絡站里也是相當值的信任並且經驗老道的老同志。

如果他在出事前就意識到了什麼,說不定會在自己吃住的漁船里面留下些什麼線索。

想到這里,陳旭直接就攔了輛黃包車朝著松江碼頭趕去,到了地方並不需要怎麼費心思尋找,碼頭上那一排漁船大都已經出船,唯獨三三兩兩的幾艘漁船還停在岸邊。

打漁是個艱苦的營生,俗話里面說一些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後只能混得個一事無成的境遇。所以一般打漁基本上都是趕著趟的,一年之中到了時候基本上都是白天晚上趕著下網,過了時候就沒這機會了。

松江的憲兵隊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隊伍,再加上人手不夠,自然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把人給留碼頭上耗著。

漁船雖然算是名義上的案發現場,但也僅僅是貼了個封條了事。

陳旭到了碼頭四處張望了一眼,很快就走到了張興全的那艘漁船,徑直就走了過去把岸邊的船錨挖出來,直接推著漁船就下了水。

翻身上船之後,陳旭簡單的看了一眼漁船里面的布置,這還是第一次到這種漁船里面來。

漁船里面的空間不算小,中間放著一團被褥,旁邊還有一個煤爐子,除去了鍋碗瓢盆之外甚至還有菜刀和一些油鹽調料。

只不過船頭的帆板上殘留的一大片血跡,還是讓陳旭少了幾分新奇的喜悅。

陳旭先讓漁船順著江流往下飄,回頭又翻找了一下漁船里面的東西,希望能夠從中找到一些張興全犧牲前留下的線索。

只是可惜,張興全自己估計都不知道那份情報是假情報,猝不及防間就被抓住了,根本沒想過自己會中了埋伏。

陳旭隨便翻找了一下便意識到不可能找到什麼線索,干脆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一路推著船舵沿著河岸朝著下游飄去。

這一片河道相當而言比較平緩,沒有什麼暗流,水下也沒有暗礁,大型的渡輪以前都能跑,他這種小型的漁船更是不在話下。

一路開出松江碼頭十來里水路,陳旭便放松下來,看著茫茫無際的江面,他習慣性的拿出了隨身的手槍擺弄起來。

現在北平那邊,津門小站的戎衛營是陸錫文在管事,他和楊婉君乃至于田中信三估計都有聯系,這次過去之後肯定是需要避諱的。

再者還有怎麼見到零號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不說如今的緊張時局,就說一般情況下零號身邊的安保人員也不在少數,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見到他只怕不亞于昔日攔著皇帝告御狀。

陳旭簡單的在心里推演了一遍可能發生的狀況,暗暗覺得有些不太樂觀。上次去北平,雖然遇見了不少諸如戎衛營的陸錫文、巡防營的顧衛青、趙二小姐這樣的核心人物,但是說到底現在以他的身份還是擺不上台面。

別人幫他算是情面,不幫他也合情合理。

再者上次接觸趙二小姐的時候,陸錫文已經和他翻了臉,同時在北平也有相當一部分日本情報人員,現在看來至少明面上的路是堵死了。

松江上的河風帶著幾許陰冷的寒意,讓陳旭本就失落的心情越加低沉了一些。這件事實在是有些棘手,陳旭敲了敲腦袋,回頭就打算拿起漁船里的水瓢舀一瓢水喝。

不過當他拿起水瓢的時候,這才注意到了掛著水瓢的釘子好像是被解開了。

一般漁船上的這些容易丟的物件,大部分都是鑽了孔,上面套著繩子掛著船上的,免得江上起浪的時候這些鍋碗瓢盆到處跑。

「繩子去哪兒了?」

水瓢上的細麻繩一般是沒什麼人會動的,為什麼現在卻不見了?陳旭心下生疑,下意識翻箱倒櫃的到處翻找。

說起來是一頭霧水,但是在他的翻找之下還真把這麻繩給找到了。

張興全的這漁船並不大,鍋碗瓢盆一類的東西放在船里,一些漁網漁具之類的東西都是掛在船邊上的。

在這一片雜亂的線頭之中,一根細麻繩其實相當的明顯。

陳旭看著這細麻繩,暗暗皺了皺眉頭,伸手拽著麻繩往上慢慢的拉。果不其然,這細麻繩上竟然掛著一個拇指大小的黑褐色玻璃藥瓶!

借著光,陳旭拿著玻璃藥瓶晃了晃,里面的東西不是藥丸也不是什麼情報紙條,而是一顆牙齒。

出于好奇,陳旭皺著眉頭打開了藥瓶,將那枚牙齒倒了出來,還沒等翻看研究一番,一眼就看到了這枚牙齒竟然有一個中空的凹槽。

「這是?!」

陳旭心下一凜,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

再次搖晃那個小藥瓶,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個藥丸!

如果說先前,他還不太明白這藥瓶的來歷,那現在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東西是怎麼回事。

這應該是山口美惠子嘴里的假牙,也就是諜報培訓之中所謂的被逮捕之後為了避免情報泄露所使用的劇毒氰化物。

這種劇毒主要是以膠囊的形式存在,不同于一般的軟殼膠囊,這種膠囊的外殼是不溶于水的塑料制品。

換而言之,即便是一直放在嘴里也沒事,只有被逮捕的時候,用舌頭推開假牙再咬破膠囊才會讓里面的劇毒氰化物生效。

看起來,羅宏昌在為山口美惠子做完尸檢之後,發現了她嘴里的自殺膠囊,想要留下來研究一下。

但是他如果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僅僅是出于好奇留下了這枚自殺膠囊,又為什麼會特意把這膠囊放在藥瓶里面掛在船邊?

看他的舉動,應該是知道這種膠囊是幾秒鐘就可以奏效的劇毒,甚至都不敢把他放在自己身邊,生怕哪天膠囊破了把他給毒死。

「這會不會是別人給他的東西?」

一念閃過,陳旭突然想到了楊婉君給他的巫毒面具,那個面具應該也是出自羅宏昌之手,只不過那面具上是慢性毒藥,只有長時間佩戴那副面具才會產生效果。

一邊是幾秒鐘就會見效的劇毒氰化物,另一邊是戴上幾天才可能中毒病發的巫毒面具,這其中一定有著某些隱情。

想到這里,陳旭雖然很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但是現在已經離松江好幾十里地。再次見到楊婉君的時候,不知道到時候彼此又是什麼立場。

……

與此同時,在松江老城,楊家老宅里。

大門外,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停下來,宋睿領著一個小跟班匆匆走了出來,低著頭就大步走進了楊家宅子。

進門之後,抬頭就是楊家的客廳。

客廳里,楊婉君坐在桌子邊正悠閑的吃著午飯,桌上照例是大魚大肉,上好的參湯就有好幾碗,一眼看去就瓷碗里的老山參都不知道是幾百年的珍惜物件了。

這也就是楊婉君頓頓吃得自在,換做是別家,怕是連那富可敵國的紅頂大戶都經不起這麼折騰。

宋睿帶著跟班快步走了進來,見著楊婉君還在吃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一揮手,身後的跟班就站在了門外。

他則是快步走進了客廳里,還沒落座就沉聲問道。

「陳旭跑了?」

楊婉君也不急于解釋,拿著小瓷碗又倒了一碗參湯,悠悠的喝了半碗才抬頭看了一眼供桌上擺著的西洋鐘表,隨口說道。

「宋干員的消息還挺靈通的,人剛走半小時不到,你就趕我家門口來了。」

「他走了,阪田玉川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

宋睿心里壓著火,這才說了兩句話就有些忍不住情緒。

楊婉君卻好像還是不著急,一臉悠然的抬起頭看了宋睿一眼,似乎是第一天見面似的還玩笑一句道。

「我今兒個才發現宋干員長得挺俊的,高高瘦瘦的,臉也周正,最重要的是鼻子大,人家都說鼻子大的男的有勞力,宋干員現在膝下可有兒女?」

宋睿一听她這玩笑,差點拍桌子便要開罵,但是轉念一想又沉下氣來,皺眉道。

「是不是出了什麼情況?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他說得懇切,言語之間和楊婉君似乎交情匪淺。

楊婉君瞧著他這煞有其事的樣子,忍不住戲謔一笑,用銀筷子攪動著碗里的百年人參,玩笑道。

「想辦法?你們奉天三處的人一個個都是榆木腦袋,能想出什麼辦法?」

「真的出了事?」

「田中的調令下來了。」

「調令?」

宋睿一听這話,心頭就是一顫。

「什麼調令?田中不是在大直沽打了一場勝仗嗎?」

「誰說打了勝仗就不能調走了?這調令一個月前就已經過了會,早就已經是定下來了,阪田玉川的確是有本事。」

楊婉君的語氣隨意,話語之間好像對這件事並不怎麼關心。

宋睿本來是來追問陳旭的事情,現在突然听說田中要被調走,頓時臉色都變了。

大直沽的那一戰打完之後,他滿心以為田中信三在松江應該是坐穩了,沒想到阪田玉川的背景竟然這麼穩!

「可惡!」宋睿小聲的咒罵一句,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桌子上,震得滿桌的盆盆碗碗都隨之一震,頓時震得滿桌都是湯湯水水。

楊婉君穿著一身漂亮的錦衣長褂,身上穿金戴銀,跟個地主婆似的,尤其是這幾個月伙食開得好,一雙脂白的巧手愣是肥了一圈。

偏偏她又喜歡涂些紅指甲,眼瞧著那十指一晃,還真是有些惹眼。

這會兒見著滿桌都是湯水,她一臉嫌棄的挪開椅子,瞧著沒什麼動靜卻還是讓宋睿回過神來,皺眉道歉道。

「不好意思,是我失禮了。」

「沒事兒,這才哪到哪啊。宋干員就是把這桌子菜都給掀了,我回頭也就是招呼伙房再做一頓飯的事。」

「說起來,楊小姐最近的伙食倒是不怎麼清淡了。」

宋睿看了一桌子的大魚大肉,隨口提及兩句。

他是奉天三處的干員,專門負責的就是東五省這一塊的情報任務,早幾年雖然主要陣地是在奉天府,但和松江這一片地頭的富商大戶的關系其實還不錯。

當初來楊家的時候,他就和楊婉君相談甚歡,其中就有這個原因。

兩人相識已久,宋睿自然是對楊婉君這餐桌上的變化看得分明。

幾年前,她剛回松江的時候,吃飯都是在自己的小屋里面開個小灶,基本上都是每天讓丫鬟把飯菜做好了送進去。

吃的飯菜也都是一般菜式,遠不如現在這麼鋪張浪費。

楊婉君隨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隨口說道。

「現在還不抓緊時間吃點好的,以後可就吃不著咯。」

「……楊小姐這話就謙虛了,現在松江這局勢還不好說。即便是田中的調令下來了,我們也還有最後的底牌沒出。」

「底牌?你說陳旭?」

楊婉君說到這個名字又是戲謔一笑,宋睿自然也很清楚現在陳旭是跑了,更何況即便是真的把陳旭找回來,讓他暗殺阪田對于眼下的大局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調令是日本人在奉天府本部發過來的文件,這屬于大勢。哪怕現在阪田玉川死了也輪不到田中信三管事。

宋睿的臉色有些陰沉,一時甚至都無暇關心陳旭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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