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蕭青楓正在批閱今日奏折。
瞧見自家主子沒有被趕出寢宮的淒涼，還是如平日一般臉凶如惡鬼，蘇公公就「放心」了。
蕭青楓撂筆置于一旁，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余光暗瞥著像小雲雀一般的蕭歲歲。
算她蕭歲歲還有丁點良心，知道來看自己。
未想，蕭歲歲始終圍在陸凝霜身邊，撒嬌地拉著陸凝霜的手晃了晃︰「姐姐，你都已經見過爹爹了，什麼時候回去陪歲歲睡覺呀？」
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就包裹了陸凝霜的全身，背後發涼的抽了抽嘴角。
「蕭歲歲，過來。」
蕭青楓抬抬手，把蕭歲歲唬到了自己的身邊來。
他漠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渾身僵硬的陸凝霜，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應該如何處置此人？」
這醋味兒簡直就快溢出房門了。
與其說蕭青楓想讓蕭歲歲自己決定如何處置陸凝霜，不如說是蕭青楓想听到蕭歲歲並不在乎陸凝霜的態度才是。
天命系統所說的「落井下石」反復在蕭歲歲腦海中回蕩著，落井下石、落井下石，蕭歲歲在嘴邊嘀咕著這四個字……
「唔，那爹爹就罰姐姐把井邊的石頭都扔進井里吧。」
天命系統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就是自家崽崽所理解的「落井下石」？
真就只理解字面意思？
天命系統苦心問道︰「崽崽，你真的知道落井下石是什麼意思嗎？」
「歲歲當然知道呀！」
蕭歲歲理直氣壯地。
蕭青楓的神色倒是愈發陰冷，淡漠地審視了陸凝霜兩眼，道︰「你以為用這樣的辦法蠱惑朕的公主來向朕求情，便能保全你的性命？」
陸凝霜咽了口寒氣，連忙否認道︰「聖上明鑒，臣女萬萬不敢利用公主殿下！」
實在是蕭歲歲所定出的處罰方式太過離譜，離譜得愣是像假的。
蕭歲歲趴在蕭青楓的胳膊上，氣呼呼的回應著蕭青楓眼中的狐疑︰「歲歲沒有被騙，歲歲是自己的決定的！要不是姐姐要來見爹爹，歲歲還要罰姐姐做糕點吃的。」
說著，蕭歲歲的肚子還配合的咕咕叫了兩聲。
蕭青楓一個眼神，蘇公公便奉旨去安排御膳司加班加點的為蕭歲歲做些糕點吃，在蕭青楓眼中毫無存在感的陸凝霜便被晾在了一旁。
不多時後，一疊又一疊做工精巧的糕點被宮人端了上來，擺滿了墨香四溢的桌案，本該堆疊在案上的奏折通通「識趣」地消失了。
蕭青楓隨手拾起一塊糕點，漫不經心地遞到蕭歲歲嘴邊投喂︰「宮中足有百余位糕點師傅，還能短了你的吃食？蕭歲歲，朕真不知你終日在想些什麼，竟還想著去指望一個外人。」
蕭歲歲不敢明著頂撞凶巴巴的爹爹，只敢小聲嘀咕︰「但是姐姐聞起來香香的，做出來的糕點肯定也是香香的。歲歲不想吃這個，歲歲想吃姐姐做的。」
生氣是不敢生氣的，只能偷偷略略略這個樣子。
蕭青楓分明是將心中的不滿夾在了話里︰「什麼歪理邪說，全無道理。」
陸凝霜大不敬在先，若只處罰這些，未免有些太便宜了她陸凝霜。
但這沒良心的小團子看起來食欲全無，肚子卻咕嚕嚕叫個不停，瞧著委屈極了。
蕭青楓做了半生暴君，便是有人恨他到了巴不得生吞他血肉的地步，蕭青楓的神色都沒有一分變化。
偏偏在蕭歲歲的面前，蕭青楓希望他不是生性殘暴的君王，而只是他蕭歲歲的爹爹而已。
遲疑片刻，蕭青楓還是默許了蕭歲歲的想法。
一疊一疊精巧甜香的糕點擺在桌上，蕭歲歲瞧都不瞧一眼，明擺著是要被陸凝霜給拐跑了。
蕭青楓揪住了蕭歲歲斗篷上的小毛領，小團子撲騰著走了好幾步才發現自己始終停留在原地，仿佛被什麼刮了住。
他啞著嗓子問道︰「蕭歲歲，你更喜歡誰？是喜歡爹爹，還是喜歡她？」
這醋意極深的話簡直不像是能從蕭青楓口中說出來的，連蕭青楓自己都覺得此時大為失態。
自己乃是一國之君，可與一個小團子較什麼勁？
蕭歲歲還未來得及回答，蕭青楓便放開了手，掩住了眉眼中的失落︰「算了，朕什麼都沒問，你想去就去罷。」
怪怪的。
蕭歲歲認真地打量了蕭青楓兩眼，踮腳爬到蕭青楓懷邊，用力地抱著神情黯然的蕭青楓︰「歲歲的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
此一言可抵千萬句。
陸凝霜扎起衣袖，想著為蕭歲歲做些清淡的糕點。
御膳司算是蕭歲歲常來的地方，以往在趙瑟妃宮中時，每日都有御膳司的宮人分給她一塊半塊的糕點吃一吃。
但就和平日一般，連御膳司的凳子都比蕭歲歲瞧著要高上不少。
努努力踮起腳，才剛好能瞧見桌上擺了什麼東西。
陸凝霜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分神道︰「公主殿下再等等罷，臣女笨拙，許是還要花些時候。一旁有桌椅，您先歇上一會。」
「處罰」是蕭歲歲自己定下的，可看著陸凝霜自己一人忙得滿額是汗，蕭歲歲一時又有些心生不忍，踩著小板凳就站到了灶台邊。
「沒事呀姐姐，歲歲會幫你的！」
蕭歲歲手小的像只軟糯的湯圓，但十分靈活，一會兒便捏出了一只還稱得上精致的小錦鯉，成就感十足地擺在了桌上。
偏生這在高處一時站不穩，蕭歲歲失重地向前傾去，打翻了一只裝著些許細面粉的小木碗……
木碗不輕不重的剛好砸在蕭歲歲頭頂，一些面粉灑在蕭歲歲身上，把人撲得更像是一只圓滾滾的小元宵精。
而蕭歲歲還渾然不覺地被面粉嗆出了一個噴嚏，頭頂輕輕的疼，似乎是隆起了一個小包，讓蕭歲歲看起來似乎還「高」了一點。
天命系統十分吃力的憋著笑︰「崽崽啊，雖然我想過自己會看著你長大，也想過你一定會長高，但是我真的沒想過會是這種方式，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