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可以！」
這番話一出，繞是見識過大風大浪，壽元耗盡也不願入土的林家老祖，也听沉默了。
「好久沒見過你這種狂妄的後生了。」
林家老祖始終保持著一個表情，他似乎喪失了對臉部的控制，板著臉，帶著嘲弄地說︰
「你的狂妄，或將埋藏了你。」
陳清焰知道這些活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打動的。
心念一轉，很快便有所了悟，「你帶著斧頭來見客，與我說這麼多是想，跟我真刀真槍打上一場吧？」
荒邪，終究是實力至上。
任何言語，也沒有打一場來的有效。
老人平靜點頭。
「隨我來。」
兩人離開林家待客大堂，一路走走停停，似乎入了什麼陣勢，最終來到林家祖地。
二人整個過程，沒有過多交談。
直到來到一處空曠遼闊，地勢神奇的場地，老人這才停下腳步，背對著陳清焰開口，「你就不怕我在此用大陣埋了你？」
「青山綠水澗，磐石矗立，勢三分而未立，是潛龍在淵之風水格局。路上霧靄靈動，啼鳴時隱，龍吟不現，此地布置了鴛鴦戲龍之陣勢。」
陳清焰口中總結著，「可惜靈韻不足，林家祖地潛龍之望，怕是要落空了。」
老人霍然轉身，「靈韻是何物？」
說完，語態遲疑著接連問道︰「你是陣法師？你不是丹師嗎？林棟說你還懂得術命推演——如此年紀，你懂的未免太多了？」
陳清焰沒有回答，摘下腰間長刀，兩手一開，刀身緩緩抽離刀鞘，一抹焰雲，交織纏繞在刀面之上。
老人注意力，一下集中在焰陽照邪刀上，渾身氣機節節攀升，瘦弱矮小的身體，也隨之膨脹起來。
砰！
巨斧落地，砸出一個大坑。
林家老祖依舊是人的形態，只是從最初給人走不動路的年邁，一下變成了令人膽寒的七尺巨漢。
這一下，斧頭終于稍微契合了體型。
「放馬過來吧後生，讓老祖好好瞧瞧你的狂妄。」
老人張狂大喝，一聲響，天地風雲變幻，剎那間，仿佛所有的空氣，雲霧，沙塵，都朝著老人匯聚——在身後，形成一具栩栩如生的神像。
這是一個徹底把一尊尊凶神煉入神魂，最終完成魂魄蛻變，誕生元神的大修士。
日游之神，夜游之鬼。
哪怕舍棄了肉身，亦能存活，甚至突破壽元桎梏，活出千載。
但這樣做的話，修為便永遠都停滯在這一刻。
林家老祖，顯然沒有舍棄肉身。
「凶目！」
巨漢目露凶光，在其視域之內，一切都將被震懾，意志弱小者，會被活活嚇死，意志堅定者，也將動彈不得。
然而林家老祖沒有就此打住，幾乎是雙眼凶光出現的瞬間，身後上空的神像，也出現了相似變化。
「神目！」
神像緊閉的眼眸睜開，神光乍現，如一片領域籠罩周遭。
陳清焰先是心髒怦怦跳，言行遲滯，莫名慌亂。而後仿佛有一浪浪足以凍結神魂的沖擊，接踵而至。
元神之威，恍如觸之可及的神明。
給了他當初面對無眼佛子六字箴言的類似感觸，只是更加強大了百倍。
凶目神目的展示，只是開胃菜。
林家老祖沒有立刻進攻，陳清焰也沒有立刻反擊。
對峙片刻，陳清焰忽然一步踏出。
丹田處沖出兩顆赤色丹丸，將所有施加在身上的力量化解。
「元丹？」
巨漢語氣不太肯定。
元丹他見的太多了，修士之後，元丹可融合陰陽五行之力，變成各種色彩與模樣，是麟谷修士繼法器之後，對敵時的第二主要手段。
可在修士階段，就能如此從容化解元神之力的，他還是首次見到。
「還要繼續嗎？」
陳清焰揮了揮衣袖，焰陽照邪刀出如龍，在兩人之間，斬出了一條深邃溝壑。
「動了真格，你現在的身體，將徹底崩潰瓦解。」
試探，到此為止。
接下來，才是關鍵時刻。
巨漢因此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困難的事。
猶豫不決。
陳清焰靜靜等著。
等著老人的答復。
等著林家的抉擇。
林家老祖的存在，對他目前而言，很重要。
和單南古鎮，已經被逐出「古鎮開闢」家族的黃家不同，如今的林家，是崇越古鎮實實在在的在位者，是靈越五鎮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這一切，都是因為面前這個老人的存在，才能勉強維系。
那些家族，或許就是知道林家老祖沒死，才一直平等對待。
一旦林家老祖死去，林家再無大修士，鎮上格局必然引來變動。
沒有勢力，會和一個實力不對等的人，平等劃分利益。
平衡一旦打破，林家處理的好的話，急流勇退，或能和單南黃家一樣，繼續保存著家族傳承。
處理的不好
林家就沒了。
林家老祖，吊著這條命，苟延殘喘至今，就是想要等來林家後人的成長，希望在他死去之前，林家能出現新的大修士。
元神大修也好。
煞嬰大修也行。
隨便一個。
可惜幾百年過去了，此二者，一個都沒能出現。
元神與煞嬰的誕生，遠不是凶神惡煞的煉化那麼簡單，用時間磨，用本源耗。
林家先後幾十名修士，走到了最後一步，就是無法突破。
陳清焰覺得，林家老祖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繼續吊著命，親眼看著林棟，或其他後人，成為大修士。
如此，對大家都好。
「我林家祖地，封天絕地，大修入內，也無法輕易逃月兌。」
巨漢終于從思索中回神，他語氣干啞低沉，聲音難听無比，
「是先祖以無上神通，開闢的潛龍之地，內藏乾坤。在這里」
「呵——！」
林家老祖張嘴笑著，「我們可以打個昏天暗地，哪怕動靜大的翻了天，也無人知曉。」
「林家，從未臣服過任何人。那法禁之行，你若棄了，便到此為止。若執意如此——打贏我，在這片潛龍之地，勝過我一招半式，林家唯你馬首是瞻！」
這回換陳清焰沉默了。
片刻後，
「你會死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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