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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宮斗不如造反(七)

永承帝雖然決定了要舍棄小青梅,求娶門第相當的名媛貴女,但他到底不甘心。

畢竟過去的十多年里,不管他如何「叛逆」,何氏這個親娘對他都十分包容。

他儼然已經被寵壞了,習慣了親娘對她的退讓、縱容。

「……我就不信,母親真的會任由我娶鄭念兒!」

心里堵著一口氣,永承帝還就真給親娘扛上了。

他並沒有急著向朝中重臣釋放一個「朕要選後」的信息,而是繼續跟鄭念兒玩鬧在一起。

他甚至冒出要給鄭念兒的父兄,再弄個有實權的官職。

皇帝看重鄭念兒,宮外的人,一時還不知道,但宮中上下早就看在了眼里。

永承帝原本就抬舉胡氏,有時候連太後都要受點兒委屈,宮里不少人都暗暗將胡氏尊稱一句「夫人」。

現在又多了一個鄭念兒,如此受寵,將來就算做不了皇後,也會做個寵妃。

某些見風使舵的太監、宮女們,各個提前拜碼頭,拼了命的巴結胡氏母女。

一時間,這兩個本不該留在皇宮的女人,竟在宮里過得風生水起,異常風光。

他們太高調了,饒是何太後掌管皇宮嚴密,也透了些許風聲出去。

王源︰……

已經知道小皇帝是個不聰明、不靠譜的,沒想到,他竟會糊涂到這種境地。

原本,他還想著自家孫女年歲還不大,還能再等個二三年。

現在看來,等什麼等?

就小皇帝這任性、愚蠢的模樣,不被現實毒打個幾年,根本就不知道悔改。

幾年過後,他家十九娘都二十了,所能挑選的人選就太少了。

另外,在這幾年中,十九娘以及整個王家,都會因為永承帝的「輕慢」,而淪為京中的笑柄。

王源是個善于謀劃的老狐狸,豈會讓孫女兒和家族陷入這樣的境地?

「嫁人!必須盡快給十九娘尋門穩妥的親事!」

王源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心中有了決斷,效率格外高。

他與兒子(十九娘的親爹)商量了一通,將京中適齡的世家、勛貴子弟全都劃拉了一遍。

最後篩選出三個人選,然後命人拿到了後院,讓妻子、兒媳婦以及十九娘好生選擇。

過了半日,女人們便有了答案——

「南平王世子?唔,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看到名單上圈定的某個名字,王源緩緩點頭。

先帝給小皇帝留了三大輔臣,但並不是說,大淵朝只有這三個大臣最尊貴、最有權勢。

事實上,朝中還有一些重臣,他們分屬于世家、勛貴、寒門等各方勢力。

南平王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家是世家,卻在前朝的時候就已經沒落。

南平王的父親,老南平王,作為堂堂世家子,竟淪落到去軍中謀一份前程。

說來也是幸運,這位世家子趕上了末帝時期的大亂。

趁著亂局,老南平王還真拉起了一支隊伍。

不過,剛經營了一塊小地盤,就被先帝趙炯給看中了。

趙炯的勢力比老南平王大,且更善于招攬人心。

一番操作,老南平王直接選擇了「歸降」,成為趙炯最早收攏的一批「小軍閥」。

自家地盤、兵馬等被趙炯收編後,老南平王也成了趙炯器重的大將。

正巧老南平王也姓趙。

當然,人家的趙氏,跟趙炯家的姓氏沒有半點關系。

但那時,趙炯就生出了問鼎中原的野心。

他們趙家不是世家,連望族都算不上,不用往上數八代,趙炯的太祖父就是個大頭兵。

世家的權勢雖然大不如從前,但世人們都十分崇尚世家。

比如前朝,他們的開國皇帝也是個寒門土鱉。

奪得江山後,為了顏面,為了記在史書上好看,想方設法、穿鑿附會的給自己弄了個光鮮亮麗的祖宗。

給自己選皇後,為兒子們求娶皇妃,也都是盡量跟世家聯姻。

前朝戰亂的時候,雖然諸多世家都遭到了傾覆,但「崇尚世家」這種觀念早已深入人心。

趙炯領兵打仗搶地盤的閑暇,也會暢想︰如果等他當了皇帝,他一定給自己找個名頭大、足夠氣派的祖宗。

老南平王的出現,給了趙炯靈感。

他直接來了個騷操作,與老南平王結拜,成了「族兄弟」。

如此一來,趙炯的祖輩也就成了天水趙氏的分支。

老南平王呢,雖然被迫讓出了族譜,卻也得到了趙炯的信任與感激。

作為半路歸降的小軍閥,老南平王在最短時間內,用最便捷的方式,成為了趙炯的心月復。

他更是得到了趙炯「日後共享江山」的許諾。

趙炯奪得江山後,大賞功臣,老南平王便成為一眾人中唯一的王爵。

不是「一字並肩王」,卻也是郡王,有封地、有兵馬。

當然,趙炯會冊封南平王,不只是為了所謂的「盟約」,更多的還是為了西南邊陲的安定。

南平王的王府在京城,但每一個現任王爺都會在南疆鎮守。

給一個王爵,讓趙氏有個世家祖宗,更讓南平王府的人死心塌地的幫忙守住南大門,先帝非但不虧,他還賺了呢。

如今,老南平王年邁,便把王爵讓給了嫡長子,也就是現任的嫡長子。

王源給孫女選定的女婿人選,則是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府,除去現任南平王之外,老南平王、南平王太妃以及世子等,全都在京城。

表面上,自然是讓王府的人在京城享受繁華。

暗地里,皇家有沒有把這些人當成「質子」,世人則是見仁見智了。

不管皇家如何忌憚或是提防,但不可否認的,南平王府是大淵朝極有權勢的人家。

有兵權,有王爵,關鍵趙家還是真正的世家。

不像皇族趙氏,只是個山寨貨。

南平王府家的族譜,也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呢。

頂級世家瑯琊王氏的嫡支嫡女,下嫁給南平王府,倒也不算辱沒身份。

「好!就他們家了!」

王源與兒子王錚對視一眼,齊齊緩緩點頭。

找了個時間,王源尋了個借口與老南平王吃了頓茶。

幾天後,京城就傳出消息,王家與南平王府議親了。

永承帝听聞消息,雖然有些氣惱,卻還沒有慌。

但緊接著,又有幾個當權世家給家中適齡的女兒說定了親事。

永承帝這才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怎麼回事?他們、他們難道不想讓自家的女兒當皇後?」

「還有母親,這次她真的不想管我了?」

意識到親娘可能真的生氣了,作為一個熊孩子,永承帝終于有了害怕、無措。

「怎麼辦?這、這可怎麼辦啊?」

永承帝雖然不像大哥梁王那般在先帝身邊長大,但他對于先帝這個父親卻有著莫名的親近與尊崇。

而先帝對世家,既有打壓,也有拉攏。

先帝給梁王選的皇妃,亦是門第不亞于王謝的世家女。

若不是那時王源沒有合適的孫女,估計王家早就跟皇家結親了。

即便沒有王氏女,先帝也給梁王選了清河崔氏的女兒。

永承帝羨慕、嫉妒梁王,心底深處,也有想要壓過梁王一頭的想法——你娶崔氏女做王妃,朕便娶更尊貴的王氏女當皇後!

結果……他不過是稍稍做了抗議,母親不說繼續幫他,居然真的撒手不管?!

永承帝對于親娘的怨恨又加重了一層。

但,在濃濃的怨恨之中,莫名的,還多了一絲絲的恐懼。

永承帝雖然自持是太後唯一的兒子,太後對他也是真心付出。

他有恃無恐,他恃寵而驕,他知道,自己再頑劣、再叛逆,太後也不可能真的廢了他。

畢竟先帝只有兩個兒子,把他拉下馬,梁王就會上位。

梁王、咳咳,那可是何太後仇人的兒子,她瘋了、傻了才會讓梁王取代自己的兒子。

……所以,永承帝不是不知道親娘與謝氏母子之間的仇怨,他只是仗著親娘的疼愛反過來傷害親娘罷了。

只是,這一次,永承帝卻有些心慌。

他相信母親不會徹底放棄自己,等過了這段時間,母親消了氣,她還是會為自己籌謀。

可適合的世家女都嫁人了啊,難道要讓他堂堂皇帝去屈就什麼寒門土鱉?

如果他真娶了這樣人家的女兒,固然可以親政,可以得到某些朝中重臣的支持。

但,到底不是世家女啊,他會再次輸給梁王!

永承帝開始焦躁不安,開始後悔,想著如何跟母親「求和」。

胡氏作為最了解永承帝的人,自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

她結合宮外傳來的消息,再看看永承帝的猶豫不決、坐立不安,心中便有了猜測。

她眼底一片晦澀。

緊接著,她不等永承帝開口,便先「忍辱負重」的表示︰「二郎,你把我和念兒送出宮吧?」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永承帝瞪大了眼楮。

好吧,他心里也有這樣的想法,但他到底不忍心啊。

乳母和念兒都是他最重視的人,他無視了太後的不滿與抗拒,堅持把人接到宮里,就是想讓她們享受尊榮。

這才多久啊,乳母她們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就、就要被灰溜溜的送出宮?

外人見了,還不定怎麼幸災樂禍、嘲諷取笑乳母和念兒呢。

這幾天,永承帝一直在猶豫,就是不想讓乳母她們遭受這些。

「二郎,我知道你心疼我,喜歡念兒,想要讓我們有體面有富貴。」

胡氏卻像個慈愛、包容的長輩,受了委屈,卻還是一心的為自己的「孩子」著想。

她看向永承帝的目光滿都是溫柔,「二郎心疼我們,我們同樣心疼二郎啊。你現在的處境太艱難了——」

「太後最重規矩,她不喜我們母女留在宮里,也是情理之中!」

「二郎啊,還是把我們送出去吧,你與太後到底是母子,哪有隔夜仇?」

胡氏字字句句說得合情合理,仿佛真的是為了皇帝、為了至尊母子。

但,她話里話外還是透著一個意思——

永承帝還需要太後的幫助,現在,永承帝要用把乳母和愛人送走的方式,贏得太後的歡心。

太後高興了,氣兒順了,自然會像過去一樣為永承帝籌謀!

永承帝本來就對親娘心有怨懟。

此刻听了這樣的話,他對何太後又疏離了幾分。

好啊,太後對他好,果然是有條件的。

他听話的當個傀儡,何太後才會是個疼愛兒子的好母親。

他若稍稍有點兒反抗,何太後就給他顏色瞧!

這、這是為人母親該有的樣子嗎?

還不如乳母呢,乳母對他就是掏心掏肺,絕不跟他「談條件」!

永承帝惱恨親娘的同時,對胡氏又多了許多心疼與愧疚。

「乳母,我、我——」對不起你啊,讓你去遭受京中貴婦的嘲諷與羞辱!

永承帝眼圈都紅了,說話也是磕磕絆絆。

看到永承帝真情流露的模樣,胡氏暗自得意,臉上卻還是一派「我確實受了委屈,可我願意為我的二郎承受這一切」的模樣。

「二郎,不要多說了,你對我、對念兒的好,我們心里都知道!」

「……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我們母子,而是您的婚姻大事啊!」

胡氏越是這般「顧全大局」、「犧牲自我」,永承帝心里愈發難過。

他對何太後也愈發怨恨。

他想挽留,他不想讓胡氏母子落入難堪的境地。

但,現實不答應啊。

永承帝真的需要何太後幫他尋個門第顯貴的世家女做皇後!

「委屈乳母和念兒了!不過你們放心,我、我將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們!」

握著胡氏的手,永承帝情真意切的許下誓言。

「……不委屈,為了我的二郎,我死都不怕,又何況只是受些流言蜚語?」

「再說了,他們也沒有說錯,我確實是個乳母,是個奴婢。就是可憐了念兒,她年紀小,面皮兒薄……不過,二郎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會好好教導她!」

胡氏繼續表演,只把永承帝弄得終于哭了出來。

「乳母,你放心,只要這次的事兒解決了,我、我就重新把你和念兒迎回宮!」

永承帝這話,不只是說給胡氏听,他也是在給自己立下目標。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用抬舉胡氏母女來證明,他,堂堂大淵朝的皇帝,不是太後手中的傀儡,而是真正的一國之君、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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