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惡意？
對于這個荒村老鬼的話，何甜甜是一個字都不信。
它如果真的沒有惡意，一直跟著蘇敏干什麼？
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沒想加害蘇敏，但他作為百年老鬼，湊在蘇敏身邊，這本身就是一種錯。
鬼，一身的陰煞之氣，總是跟在活人身邊，會侵染對方的身體。
蘇敏也就是經常去道觀，沾染了祖師爺的香火，這才不會輕易被惡鬼、惡靈影響到。
但這並不表明，一直跟在她身邊，陰魂不散的荒村老鬼就沒有錯。
而且，一旦蘇敏有幾日不去道觀，老鬼還是繼續跟隨，蘇敏就會出問題。
輕則身體小恙，重則——
當然，何甜甜不會讓蘇敏受到任何傷害。
她借著親媽攙扶她的功夫，嚇退了老鬼，又輕輕一彈手指，將親媽身上沾染的一絲黑氣彈開。
「小大師！老夫真的知道錯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饒過老夫這一遭吧！」
荒村老鬼還在拼命的哀求。
何甜甜抬起頭，沖著他張了張嘴，無聲的吐出一個字︰「滾！」
她之所以放過這個老鬼，主要還是看在它的神魂上雖然有黑氣，卻沒有血色。
也就是說，這只鬼沒有害過無辜者的性命。
它跑來跟著蘇敏，或許是真的好奇，又或許想戲耍一下這個所謂的「仙姑」，卻不會真的傷及性命。
何甜甜用「仙醫」的手段，打得老鬼險些無法凝結成鬼形，也算是對它施以懲罰。
它若還是心存歹念，呵呵，那就別怪她下手狠辣了。
「是！是是！老夫這就滾！多謝小大師寬宏大量！」
老鬼听到那聲「滾」字，真是如蒙大赦啊，它忙不迭的道謝，然後一溜煙兒的跑掉了。
「甜甜，你自己上山可以嗎？要不，還是我送你吧！」
蘇敏蘇仙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且她受到陰煞之氣的侵染不是很嚴重。
所以，即便何甜甜揮退了老鬼，彈掉了她身上沾染的黑氣，她本人也沒有太過明顯的感覺。
就是覺得似乎沒有這麼冷了，還有種想出汗的感覺。
唉，這天兒也是，都立秋了，還這麼熱。
蘇敏暗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卻沒有放在心上，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親閨女身上。
「媽，我天天山上山下的玩兒，有什麼不可以的？」
「再說了，今天是廟會，山路上也肯定都是人，我就算自己上山，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您啊，還是趕緊去做飯吧，待會兒我和爸爸一起回來吃！」
何甜甜軟糯的小嗓音兒，瞬間安撫了老母親的那顆心。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人少怕意外，人多，蘇敏也擔心閨女被人沖撞啊。
但，看閨女今天的精神頭不錯，想到她都蔫兒噠噠的在家里窩了好幾天。
今天終于願意出門逛逛，蘇敏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
仔細囑咐了幾句，蘇敏和何甜甜一起出了家門。
目送何甜甜順著山路上山，蘇敏這才提著菜籃子去池塘邊買魚。
閨女想吃酸菜魚呢，這次一定給她挑一條最大個兒的。
「……賈小明，這平安符、闢邪符都挺有意思啊，價格也不貴，要不咱們也買一張？」
「切！我才不信這種騙人的玩意兒！」
「怎麼會騙人呢？我查過了，這個歸元觀在網上挺有名氣的。」
「有名氣並不代表有神通，哼，只要會炒作，江湖騙子也能被包裝成什麼得道高人。」
何甜甜剛剛踏進自家的道觀，就听到有兩個年輕男女對著正殿指指點點。
呃~~
何清風這個歸元觀觀主，在某些方面確實是個騙子。
他所繪制的那些符，基本上也都沒啥效用。
但，您二位不信可以不買，沒必要跑到人家道觀里來說這些話吧。
這、這簡直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嘛。
何清風倒是好修養，他就坐在殿外的廊下，支了個攤子，攤子上擺放著各種符。
他早就看到這對年輕戀人了，也听到了男孩的嫌棄、質疑，卻沒有開口辯解什麼。
他臉上一直都掛著和煦的笑容，配上簇新的道袍和清俊的長相，頗有幾分出塵高人的風範。
何清風不理睬那個言語間全是挑釁的男孩子，可那人卻不想放過何清風。
似乎是想向女友證實自己「火眼金楮」，又許是想戲弄一下何清風這個神棍，年輕小伙賈小明湊到了何清風的攤子前。
「大師，給我算個命唄！」
賈小明嬉皮笑臉的湊過來，故意把脖子往前抻，那戲謔的模樣，怎麼看都有些賤兮兮的。
「您看我是不是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啊！」
說道「血光之災」幾個字的時候，賈小明忽然大笑起來，那種嘲諷、挑釁的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
何清風卻仿佛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惡意，還是一派溫和的笑容。
不是說何清風早已練就了唾面自干的神功，而是，這樣的情況，只是小CASE罷了。
他和老婆從小就出去闖蕩江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別說只是這種熊孩子般的惡言惡語了，他們夫妻倆被狗攆、被人追著打都不是一次兩次。
經歷得多了，自然會平常心。
哪怕心里罵著娘，臉上何清風依然能夠做出榮辱不驚的高人模樣。
何清風甚至已經打定主意，待會兒一定好好忽悠這個不信鬼神的「勇士」，不宰他個千兒八百的，他何清風都算白混二十多年。
只是，賈小明的這種挑釁，何清風能忍，護短的何甜甜卻不能忍。
她邁著小短腿，顛顛的跑到攤子前，先給親爸一個甜甜的笑容，不等親爸開口招呼，她又轉過頭，煞有介事的看了賈小明一眼。
九歲大的女孩兒，雖然瘦弱，卻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一雙大眼楮，漆黑明亮。
當她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時候，還、還是會有些心里發毛。
賈小明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退縮，又有些惱羞成怒。
他、他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居然被個孩子給嚇到了！
賈小明羞惱之下，便有些遷怒。
只是，何甜甜比他反應更快，「你確實有血光之災！」
何甜甜煞有介事的說道，澄澈明亮的眼楮里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
賈小明捕捉到了那抹詭異，一顆心啊，又是一個哆嗦。
這、這孩子有點兒邪門啊，不管是眼神還是說話的語氣，就特麼跟恐怖片里的小BOSS一個模樣。
「你、你說血光之災就血光之災啊，我還說你要倒大霉呢！」
賈小明色厲內荏的喊著，「還有，你個小屁孩兒，小小年紀卻不學好。居然也搞裝神弄鬼這一套——」
騰！
賈小明的話還沒有說完，何清風已經一改剛才的溫煦，冷著一張臉，直接站了起來。
麻蛋，你個小王八羔子，你指著鼻子罵我是神棍、是騙子，這些都無所謂。
但、但你特麼的不能欺負我家寶兒！
何甜甜趕忙拉住要挽袖子的何清風，親爹唉，不能打人啊。
就算要打人，也不能在咱們自家的道觀啊。
再說了，您是「得道高人」啊，就算要收拾一個口無遮攔、腦子有坑的中二病患者，也不用親自動手。
咱們山里多精怪，還有荒村老鬼，隨便指使一個，就能嚇得這位勇敢青年屁滾尿流。
「它一直都跟著你，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何甜甜拉著親爸的手，成功安撫了老父親的怒氣。
她又轉過身子，繼續直勾勾的看著賈小明。
只是，這次她視線的焦點不是賈小明的臉，而是他的右側肩膀。
看到何甜甜這般詭異的眼神，听到她說出的這句突兀的話，賈小明卻心慌得厲害。
他、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但他還在強撐著，虛張聲勢的吼了一聲，「你個熊孩子，胡說什麼？」
「這位哥哥，你也是狠心，這麼可愛的一只大狗狗，你怎麼舍得殺它？」何甜甜卻繼續盯著賈小明的右肩膀。
仿佛那里真的有什麼東西。
但她的那句「大狗狗」，成功讓賈小明和他的女友受到了震動。
賈小明是驚嚇、心虛。
而他的女友則是驚疑，「什麼小狗狗？」
不是吧，不是她猜測得那般吧。
「唔，就是一只大大的、憨憨的金毛，頭頂有一小撮呆毛，看起來很萌很可愛呢！」
何甜甜煞有其事的描述著。
女孩兒卻已經哭了出來，「小呆！我的小呆啊！」
「小妹妹，你、你真的看到我的小呆了？它在哪兒？它、它是不是——」
女孩兒其實已經猜到了什麼，但她不願意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
何甜甜抬起右手，食指一指賈小明空空如也的肩膀，「喏，就在那兒！」
「你胡說！那只死狗我早就把它弄死了，它怎麼會跟著我？」
賈小明忽然大喝一聲，他整個人都處在驚恐慌亂的情緒中。
這次，女孩兒都不用詢問了。
她看向賈小明的目光充滿憤恨，「為什麼？賈小明，你為什麼殺死我的小呆？」
「為什麼，為什麼，什麼為什麼？我受夠那只蠢狗了，一條狗，特麼的吃得比我都好，又是狗糧又是各種營養品……你給我買AJ沒錢，卻有錢給你的狗兒子做手術？」
「動輒好幾千，一條狗而已，病了就扔了，何必花那個錢？」
賈小明受到了驚嚇，整個人也變得暴躁起來。
他不管不顧的喊著，全然忘了偽裝，將心里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就因為這，你、你就害死了我的小呆？」
女孩兒不敢置信的看著賈小明。
她一直覺得男友雖然脾氣壞了些，卻是愛她的，明明不太喜歡貓狗寵物，為了她，還是願意幫她照顧小呆。
她以為自己給小呆找到了一個好粑粑，可她萬萬沒想到啊，她、她親手把小呆送到了一個魔鬼的手里。
「小呆！我的小呆~~」
女孩兒越想越傷心，眼淚嘩嘩的往下淌。
她養了三年的毛孩子啊，從那麼小小的一團，養到了大大、乖巧的一只，她耗費了多少心血，投注了多少感情。
小呆對于她而言，不只是一只狗，而是她的家人啊。
結果，眼前這個死男人，卻因為自己的私利而害死了小呆。
女孩兒不敢想象，她的小呆在臨死之前是怎樣的絕望、無助，它、它可能還在傷心︰麻麻為什麼要把我交給這個壞蛋！
嗚嗚，小呆，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識人不明，是我蠢，是我害了你啊！
「賈、小、明！你還我小呆！」
女孩兒滿心憤懣，她舉起雙手，用力的沖向男友。
賈小明又驚又怕又慌又亂，但他的本能反應還不慢。
看到女孩兒朝自己撲來，他下意識的就往一邊躲。
只是，他逃跑的時候，沒有注意腳下的台階。
一腳踩空。
噗通！
骨碌碌！
賈小明直接從大殿的台階滾了下去，最後落在了庭院的青石地板上，頭還不小心磕了一下，血流不止。
何甜甜居高臨下的看著，悠悠的說了句，「喏，血光之災！應驗了吧！」
道觀里還有其他溜達的游客，看到這一幕，都有些驚愕。
這、這就應驗了？
嘖嘖，這也太準了吧。
別說圍觀的吃瓜群眾了，就是何清風也有些傻眼。
不過，現在不是詢問寶貝閨女的時候，作為一個很懂得把握商機的奸商，何清風繼續維持著高人的模樣，悲天憫人的對著滿臉血污、仰躺在地上的賈小明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說什麼「報應」、「活該」的風涼話，只是一記嘆息。
但眾人卻都明白他的意思︰在道觀里罵人家道士是騙子，報應來了吧？！
禍從口出啊。
鬼神什麼的，你可以不信，但不能褻瀆！
當然，也有人覺得就是巧合。
只是有了賈小明的例子，哪怕再不信鬼神之說的人，也不敢亂說話，他們甚至于開始關注何清風的那堆符——
「道長，我想請一道平安符！」
「對對，我、我想要個桃花符！」
「這個開運符也不錯啊，給我來一份兒！」
「闢邪符、平安符、桃花符、開運符……統統都要！」
十來個游客一擁而上，拼命哄搶著各種符。
就是賈小明的女友，也暫時把遭受了「血光之災」的男友，啊呸，是前男友丟在一邊，擠在人群中搶了一道符。
另外，她還想請大師給她的小呆做一場法事，讓它好好去投胎，不再滯留人間當個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