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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接人

「只需要辭鏡宮主心頭一點血就可以了。」

辭鏡聞言以為自己是听錯了,又問道︰「什麼?」

有泉王好心地再重復了一遍,依舊一副笑容可掬和和氣氣的模樣,好像他說的不是要辭鏡的心頭血,而是只在向她借一樣不打緊的小東西一樣。

「大王,您難道不知道取心頭血跟取妾身的命其實沒什麼區別嗎?」辭鏡忍著火氣,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有泉王輕笑一聲,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巫師周先生,道︰「辭鏡宮主不用著急,周先生會護住你性命。」

「大王,妾身只有這一條小命,也不了解周先生有何神通,是以不敢答應大王,倘若大王要強迫,大可一試,不過大王也要想想會有何種後果。」辭鏡的語氣淡淡的,聲音清清冷冷,竟自帶睥睨之氣。

不過想來有泉王能培養出般若那樣刁蠻任性的女兒,想來耐性也是一等一的好,只見他不慌不忙道︰「辭鏡宮主,你不信寡人與周先生,這情有可原,寡人可以給你保證,倘若你在這次祭拜中不幸殞命,寡人便是傾全西域之力也要護得你鹿鳴宮周全。」

辭鏡深呼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將有泉王狠揍一頓的念頭,斂衽道︰「大王,妾身是中原人,沒必要為您的有泉國將命都放在一邊,鹿鳴宮確實是妾身受亡夫所托,但是亡夫在臨終前曾囑咐妾身,若妾身不願意,大可離開,他說讓妾身好好活著,將他那一份也活下去,妾身便是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今日諸多無禮之處,還請大王見諒。」

說完她便也不顧有泉王和周先生的臉色,轉身便要離開,然而剛走到門口,兩名士兵便亮出刀擋住了她的路。

辭鏡閉了閉眼,轉過身不怒反笑,道︰「這麼說來大王是打算強行留下妾身?」

有泉王道︰「辭鏡宮主不必動怒,寡人說過了,周先生不會讓你死。」

辭鏡跟京城趙寡婦學來的一堆粗言鄙語通通涌到了牙齒邊上,險險就要吐出來,一旁的周先生卻將頭上的兜帽摘了下來,露出一張令眾生失色的臉。

辭鏡胸口忽然傳來一陣鈍痛,攏在袖中的手驟然握緊了拳。

「果然是你。」辭鏡不知怎的,露出一個十分無奈的笑,她仰起頭,道︰「周先生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你和無衣,究竟是在爭奪些什麼?玲瓏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周隕寒神色不動,嘴邊依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帶著幾分悲天憫人的味道,他道︰「辭鏡姑娘,在下為完成這一心願已經在這世上苟活了數百年,如今終于有機會得償夙願,不肯放過機會,辭鏡姑娘若肯借與在下一點心頭血,在下以己身向巫神獻祭,懇求巫神抱住姑娘性命。」

他的聲音溫如軟玉,卻帶著一絲絲魅惑,辭鏡听著听著,居然下意識地就要點頭。

然而她很快便意識到不對勁,捏了自己一把,回過神來,冷笑道︰「周先生若有這種能耐,為何不直接去那中原皇宮中救出幾位王子公主?」

有泉王看了周隕寒一眼,周隕寒神色不變,淡淡笑道︰「在下救得了他們一時,護不了他們一世,只能向巫神祈禱。」

辭鏡心中想,玲瓏現在還在嗎?如果她知道周隕寒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還會喜歡他嗎?

胸口的鈍痛越來越嚴重,就好像一把巨錘一下一下地在她胸口猛錘,她抿了抿唇,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多待,于是道︰「容我再考慮考慮。」

有泉王揮手讓守在門口的士兵讓了路,辭鏡強穩住心神,出了有泉王宮,她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轉身正要走,身後忽然有人給她披上了一件披風,辭鏡頓時覺得身心皆是一暖,她伸手將披風系上,瑰月走到她身邊,道︰「今天怎麼待了這麼久?」

「二月初七有泉王要祭祀巫神,讓我取一點心頭血給他做祭品。」

「胡鬧!」

辭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覺得分外新鮮,瑰月居然會為了她而生氣。

瑰月斜睨了她一眼,道︰「這有泉王是老糊涂了還是被朝廷逼瘋了,你再厲害也是凡胎,取了心頭血你還能活麼?這跟取你的命有什麼分別?」

「是呀,我也是這麼說的。」辭鏡點點頭道,看到瑰月動怒的樣子,她居然奇怪的心情變好了,就算那有泉王和周隕寒要她性命她也覺得沒什麼要緊的,就好像篤定了自己不會死一樣。

瑰月看她那優哉游哉的模樣,以為她心里有底,便也微微松了口氣,心中罵道這臭丫頭定是尋他開心了。

辭鏡又道︰「那日我跟丟的人果然就是周隕寒,那家伙人模狗樣的,現在居然是有泉國的巫師,就是他跟有泉王提了什麼祭祀的餿主意,我懷疑當初慫恿有泉王讓般若公主去和親的也是他。」

想到這兒,她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急忙道︰「是這樣了,這世上或許有兩樣東西能讓玲瓏復活,一樣是萬人之血,一樣是融入了玲瓏骨的我的血,無衣和周隕寒各取其一。」

「若周隕寒選擇的是你的心頭血,他為何還要讓般若公主去和親?」瑰月忽然問道。

辭鏡默然,這一點也確實是個問題。

「距離二月初七只有六天了,我不會真的被他抓走獻祭去吧?」

瑰月憐憫地看了她一眼。

辭鏡捧住自己的臉,「我一個年輕的寡婦,還沒來得及和阿七成親呢!」

瑰月︰「……」

趕緊滾回京城成你的親去!

而此時遠在京城的孫弦寂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延沼手腳麻利地將被風掀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關上了,又拿來一件外衫給孫弦寂披上,孫弦寂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覺得延沼這小子最近似乎都不怎麼去侯府找流蘇了,成天在他面前晃悠。

辭鏡離開後,皇上不知被誰吹了枕邊風,居然給了他一份要職,他本是萬海郡王府世子,屆時承襲爵位當個閑散郡王就行,想來皇上也覺得他這個人有能力但沒什麼野心,人又清高,不會像他爹一樣威脅到他的皇位。上次大皇子被貶之後,跟隨大皇子的右相胡友能也因貪污受賄而入獄,今年秋後就要問斬了,右相之位一直空缺,孫弦寂竟然被強行拉了上去。

孫弦寂看完眼前一堆折子——百官呈上去的折子,皇上分了一部分給他,孫弦寂當時不動聲色,心中卻不免惶恐,皇上這忽然向他示好究竟是什麼意思?背後是否有人在推波助瀾?

雖然這些折子上寫的內容都是些不打緊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些人也非要寫封折子說一說,但孫弦寂還是耐著性子一本本看完,認真批注了,往椅子上一靠,吁了口氣,見延沼還在一旁候著,便成心打趣他道︰「延沼,你和流蘇什麼時候成親?你下聘了麼?」

延沼沒料到孫弦寂忽然問他這個,他和流蘇確實好些日子沒聯系了,心里其實想念得緊,但是他一想到上次翠濃說的話心里便堵得慌,心里想著要更加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家少爺,贏回少爺的信任才行。

于是他搖搖頭道︰「少爺還沒成親呢,延沼不急。」

孫弦寂听到這話,想到辭鏡離開前同他說過的,不禁心里一暖,笑容如一朵漣漪在嘴角緩緩漾開,延沼還是頭一次看到孫弦寂這樣的笑,愣了一愣,孫弦寂站了起來,道︰「也快了。」

還沒待延沼回味過來這句「也快了」是什麼意思,孫弦寂又繼續道︰「你讓人將這些折子送到宮里去吧。」

孫弦寂忽然拜相,郡王府的客人又多了許多,孫弦寂不勝煩擾,便又另外尋了出別院,平時沒什麼事便去別院住,將那一眾來溜須拍馬打秋風的「客人」們通通交給了他爹。

這別院內的格局布置和以前的鏡居有異曲同工之妙,辭鏡喜歡繁盛的草木更甚于百花,所以他在院中栽了許多綠植,院中還有一株百年古木,蔥蘢如蓋,在院中灑下一大片陰涼,樹下是一座涼亭,涼亭在小池塘之上,小池塘中一池七彩錦鯉,搖頭擺尾的,十分憨厚可愛。

而胖狐狸琉璃趴在池塘邊,掃著粗大的尾巴盯著那一池錦鯉,听到孫弦寂進門的聲音,它蹭的跳了起來,躍入了孫弦寂懷中,孫弦寂接住它,這胖家伙似乎又沉了些,不曉得以後辭鏡還抱不抱得動它。

他在院中坐了片刻,正要進屋,一只灰鴿拍著翅膀落在了涼亭的橫桿上,孫弦寂取下信紙,看到信中的內容,兩道眉毛微微皺了起來,琉璃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蹭了蹭他,孫弦寂回過神來,伸手模了模它的頭,道︰「你家主子可能有麻煩了。」

信還是他派去的暗衛幾天前傳出來的,內容也自然是幾天前的了,上面寫的是辭鏡被有泉王召進宮中,而且鹿鳴宮里多了一名客人。

孫弦寂有一下沒一下地幫琉璃順毛,琉璃眨著一雙藍眼楮,又蹭了蹭他,孫弦寂低頭,笑道︰「我們去接她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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