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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相認

阿瓷笑了笑,捏了捏于英沒幾兩肉的小臉,道︰「我真想把我的好運氣分給你一點。」

于英噘著嘴,「我不要,你的好運是你的,我一點都不要。」

他挨著阿瓷躺了下來,「若是我姐姐一直沒有回來,等我死了,你便是鹿鳴宮的新任宮主。」

阿瓷瞪圓了眼看著他,「那怎麼行?我什麼都不懂!」

「會有人教你,其實我也只會煉一種香。」于英道。

阿瓷盯著床幃看了半晌,「可是——」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于英卻已經睡了,雙手還抱著她的手臂,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嘆了口氣,將雲被往上拉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阿瓷也回抱住他,再次睡了過去。

鹿鳴宮沒有主子在的時候,各位侍女都生活得很自在,沒有任務壓身,想煉香的時候便煉煉香,不想煉的時候便姐妹幾個圍坐一團,談談時下中原女子和西域女子興什麼發式和衣裳。

鹿鳴宮男弟子少,于嫣將鹿鳴宮遷到西域來之後,男弟子就更加少了,原本派去保護于英的那幾個,在青曜的時候莫名失蹤,阿瓷猜測那幾人大概是已經死了。

看到鹿鳴宮的女弟子們活得這般快活,阿瓷心想如果于英沒有遇到自己,其實可以一直活得好好,無論是在寧城做他的小捕頭,還是回鹿鳴宮當他的宮主。

于英教她認各種香料,他雖然只會煉一種香,但各種香料還是認識的,鹿鳴宮有一本百葉集,他小時候翻看過,那是鹿鳴宮的寶貝,上面記載了百種世間最珍貴的香的煉制方法,于英小時候還想著,自己以後還能再往百葉集里加煉香的方法,他的後代會繼續往里加,慢慢的變成千葉集萬葉集,流芳百世。

他將自己的想法講給爹娘听,爹娘笑著撫模他的頭發,道阿英一定可以做到,讓鹿鳴宮的香流芳百世。

可是,似乎所有小時候說過的話,慢慢長大後卻發現根本就做不到,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他已經無法長大了,他無法履行自己曾在爹娘面前做過的承諾。

見于英說著說著忽然沒了動靜,阿瓷轉過頭去,于英正低著頭,手里拿著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面盛著桃紅色的香。

「阿英,阿英?」阿瓷晃了晃他,于英醒過神來,道︰「怎麼了阿瓷姐姐?」

阿瓷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于英走過去拉過她的手。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穿得太少了?」阿瓷雙手都伸過來,捧住于英的手,于英搖了搖頭,阿瓷看著他蒼白的臉色,不由皺眉,「阿英你——」

話未說完于英已經軟軟地倒了下去,阿瓷急忙扶住他,眼尖的侍女急忙過來,將于英送入房中。

青衣曾說過,他的藥方並不能讓于英維持多久,如果于英再次倒下,便再也沒有法子讓他重新下床了。

阿瓷看著床上昏睡的于英,長長嘆了口氣。

她倚著床欄,傷心絕望到了極致,眼淚似乎都干涸了,她哭不出來,只能徒然睜著眼楮看著床幃。

外頭忽然傳來打鬧聲,阿瓷站起身,走到門口問侍女道︰「出了什麼事?」

「有人闖入鹿鳴宮禁地。」侍女道。

阿瓷蹙眉︰「帶我去看看。」

于英已經吩咐下去讓他們听阿瓷的話,那侍女恭敬道︰「姑娘請隨我來。」

鹿鳴宮的禁地,是一片藥圃,神奇的是,這片藥圃就算沒有人照看澆水施肥,里面的藥草也長勢良好,絲毫不用人操心。而且,即便是于嫣宮主自己,也不曾進去看過。

但是這次卻有人闖了進去,且順利地進出,但在出來的時候被一名弟子發現。

阿瓷見到藥圃外纏斗的眾人,急忙喝道︰「都住手!」

听到她的聲音,眾人都停了下來,阿瓷走過去,蹙眉看著對面三人,「原來你們也是來鹿鳴宮麼??」

于嫣走上前來,道︰「阿瓷姑娘,這些日子多謝你照顧我弟弟,我回來只是取回我自己的東西。」

阿瓷一愣,「你說什麼?」

「我是真正的于嫣。」于嫣一字一句解釋道,「于英的親姐姐。」

「我之前見過阿英的姐姐,你——」

阿瓷忽然反應過來,初見這位老婆婆時她不會說話,現在听來,她的聲音還很年輕,那雙眼楮也清清亮亮,渾然不似老人的眼楮。

「如果你是阿英的姐姐,那之前的人是誰?」

「那人是無衣派來的,是她殺了我們的爹娘,也是她將鹿鳴宮遷到西域,因為暗影妄圖將勢力從中原擴展到西域,鹿鳴宮便是他們的一只手。」于嫣淡淡解釋道。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這藥圃,其實是我偷偷回到鹿鳴宮所修葺,藥圃里除了藥草,還有一本百葉集,是鹿鳴宮祖傳的煉香寶典,我在藥圃外布了陣法,那個假于嫣是無法破陣進去的。」

「我可以證明她是真正的于嫣,因為我們很早便認識。」青衣站出來道。

阿瓷盯著于嫣,忽然問道︰「那你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我被下了蠱毒。」

阿瓷嘆了口氣,「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阿英。」

又轉過身,吩咐道︰「你們好生招待他們便是。」

孫弦寂看著離去的阿瓷,只覺得十分陌生,她的眼里終歸是不再有他了。

阿瓷帶著于嫣到了于英的寢居,看到床上躺著的臉色蒼白的于英,于嫣並沒有表現出吃驚,她在醫館的時候幾番忍住自己去看于英,但是卻也逼著青衣將于英的情況告訴了她。

「阿英他這麼痛苦,皆是我當時任性種下的因,如今害得我家破人亡,都是我的錯……」于嫣捧著臉嚶嚶哭泣,阿瓷嘆了口氣,遞過一塊帕子,道︰「你若知道後果必定不會如此,錯不在你。」

「阿瓷姑娘,阿英他是不是很痛?」于嫣顫抖著聲音問道。

「他從來不跟我說。」阿瓷淡淡道,在床邊坐下,伸手拂過于英的眉眼,繼續道︰「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卻承擔了遠超過一個孩子負荷的責任。」

于嫣將百葉集掏出來,交到阿瓷手中,阿瓷一愣,「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若是不能解毒,這百葉集拿著也無甚用處,我費盡波折回鹿鳴宮,一是想親手了解了當初冒充我殺我爹娘的那個女人,二是將百葉集交到阿英手上。

「我本來想著去廣西八萬里大山找青門上官家解我身上的蠱毒,可是上官家已被滅口,只剩下素朵素梨姐妹二人。」

不用多說,阿瓷也已經猜到芍藥和小桃便是她口中的素朵素梨。

「那蠱毒已經吞噬掉了我所有的壽命,我也沒幾日活頭了,可沒料到阿英還這麼年輕,居然也——」

于嫣哽咽得說不出話,阿瓷拍了拍她佝僂的後背,低聲道︰「抱歉,是我拖累了阿英,若不是我,他本可以過得更好——」

「不,」于嫣搖搖頭,「我最了解我這個弟弟,我這麼些年一直擔心無衣和那女人會對他動手,好在無衣留下了他,找到他的時候,我時不時會去他附近看看他,但是我知道他過得並不快活,直到遇到了你,他眼里終于有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神采。」

阿瓷拍她後背的手一頓。

于嫣繼續道︰「他這一生該是被我毀掉的,我對不起他——」

「姐姐,不是你的錯。」于英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伸手拉了拉于嫣的衣袖。

于嫣瞪大了眼看著于英,于英含笑看著她,道︰「姐姐,當初我看你就覺得你很眼熟。」

「可是我老成了這番模樣。」

于英輕輕搖了搖頭,「不,姐姐你在我心中依然很美。」

于嫣泣不成聲,阿瓷站起身,出了門。

孫弦寂和青衣坐在側廳,見阿瓷過來,孫弦寂站起身,阿瓷淡淡道︰「你不用擔心,于宮主沒事。」

孫弦寂皺眉看著她,阿瓷抬眸,忽然綻開一抹笑,只是這笑容很淺,像是雨將盡未盡時天空乍然出現的一抹薄晴,「抱歉孫大哥,我現在笑不出來,我——」

她抿了抿唇,孫弦寂眼中劃過一抹隱痛,走過去抱住阿瓷,阿瓷將頭悶在他懷里,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翼間,她鼻子一酸,原本已經干涸的眼眶又濕潤了起來,她死死咬住唇,孫弦寂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傻丫頭,你在我這兒就不用忍了,想哭便哭吧,痛便喊出來。」

這溫柔的一聲好似打開了哭泣的閥門,阿瓷窩在孫弦寂懷中哭得淋灕,孫弦寂像哄孩子似的拍打著她的後背,青衣看著他們二人,那雙素來古井無波的眸子也多了些復雜情緒。

阿瓷不知哭了多久,她從孫弦寂懷中鑽了出來,擦了擦眼淚,道︰「謝謝。」

帶著重重的鼻音,整張臉都紅紅的,孫弦寂伸出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柔聲道︰「你跟我還說什麼謝謝?」

阿瓷咬著唇,低下頭去,「我去看看他們。」

孫弦寂松開手,「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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