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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你總是騙我

靈雎加大了藥量,但是彌葉雖然對她有所顧忌,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後路。

赫連魘遲遲沒有拿到玲瓏骨。

在她年幼時,玲瓏骨曾流落到碧落國,那時她聞到過玲瓏骨的香氣,那種香味只要聞過一次,此生都不會再忘記。

所以她聞到阿瓷身上的香氣時,便知道她身上有玲瓏骨了。

但是她終歸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沒有立即對阿瓷下手,而是告訴了靈雎,讓靈雎來動手。

而靈雎在青曜王宮所做的一切,都是瞞著赫連安的,赫連安後來之所以會知道她的身份,是因為青玄。

靈雎離開青曜後繼續往西到達有泉國,在有泉國遇到了青玄,靈雎不小心得罪了有泉國的王子,是青玄幫她開月兌,她便欠了青玄的人情,她答應青玄會還這個人情。青玄將無衣的指示告訴了靈雎,告訴她下一步該如何做。

偏偏那一晚,赫連安去找她,听到了她和青玄的對話,靈雎沒有去追,她想,赫連安知道了也好,這樣就不會一直跟著她了。

這樣挺好的,真的。

赫連安卻在青曜開了家醫館,以鬼手神醫之名,他戴上面具,用易容術改變自己的容貌,將一頭黑發染白。後來他去找靈雎,仿佛那天他根本沒有去過有泉國,也沒有听到她和青玄的談話,以前如何,他依舊如何。

靈雎向他坦白了真相,兩人沉默了很久,最終靈雎問他︰「我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這樣的我,你還覺得有意思嗎?你還喜歡嗎?」

赫連安低頭看著她,深邃澄澈的眼中倒映著她的臉,她從那雙眼中,看到了自己臉上的眼淚。

赫連安嘆了口氣,最終伸出手來,抱住了她,「可是我喜歡的便是現在的靈雎,而不是當年那個大小姐啊。」

靈雎咬著牙推開了他,「你是不是傻啊?我會害死你的!」

赫連安悲憫地看著她,他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指觸模著她的手心,細細描摹著她手心的紋路,他道︰「眼娘已經跟我說過這句話了,當時我不信,現在我也不會信,但即便你真的會害死我,我也甘之如飴。」

靈雎徹底沒轍了,她擦了把眼淚,轉過身,「隨你吧,死了我是不會給你收尸的。」

赫連安笑著吻她的眼角的淚,她環抱著他,手中握著一柄短刀。

但是她最終還是沒有下手。

後來赫連安給了她一瓶藥,服下一個時辰後所有生命跡象都會消失,再過一天便會恢復,關鍵時刻可以救她一命。

但是最終靈雎卻將這詐死藥用在了赫連安自己身上。

那一晚的風暴,赫連安並不是真正的死去,而是靈雎騙他用了詐死藥。赫連安恢復後便回了自己的醫館,而靈雎則告訴所有人,赫連安已經死了。

但是赫連安卻因為這件事生她的氣了,她便是去找他,他也不愛搭理她,就像他不再認識她,而她只是他的一個客人罷了。

她一面傷心,一面又覺得這樣挺好的,他安全了。就像一腳踩在滿是鐵釘的地面上,嘴里卻含著糖,一邊流淚,一邊說著好甜。

靈雎拉著阿瓷一直跑,後面的追兵緊追不舍,有人拉開了長弓,瞄準了阿瓷的後背。

這時,天空忽然傳來了群鳥撲扇翅膀的聲音,所有人不由得停了下來,箭已離弦,那群鳥替阿瓷擋下了那一箭。

阿瓷還沒來得及驚訝,靈雎已經反應過來,拉著阿瓷繼續往外跑,後面射箭的人越來越多,原本烏泱泱的鳥群很快便變得稀薄了。

出了王宮,靈雎便讓阿瓷先回醫館,阿瓷問她怎麼辦,靈雎沒有回答,將阿瓷推到一處陰影中,自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阿瓷想追過去,身後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阿瓷轉過身,看到眼前人的臉時,她松了口氣,一時悲喜交加,氣血攻心,暈了過去。

孫弦寂抱起她,往醫館走去。

阿瓷醒來的時候外頭下起了雨,孫弦寂坐在床邊,阿瓷猛地坐起來,問道︰「太後死了嗎?」

孫弦寂眉宇微凝,看著她,道︰「她死了。」

阿瓷吁了口氣,「阿英得救了。」

「靈雎也死了。」

空氣忽然凝固了起來,阿瓷僵硬地扭過頭,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靈雎也死了。」孫弦寂又重復了一遍。

「她被追兵抓住,萬箭穿心,我趕過去的時候,她的尸體被吊在了城門。」

「孫大哥,你別開玩笑了。」阿瓷哭著臉推了孫弦寂一把,「怎麼可能啊,她是太後最喜歡的男寵啊,太後連地牢都肯讓她進,她跟我說太後有把柄在她手里的,她不會有事的……」

孫弦寂沒有說話,阿瓷搖著他的手,一聲聲質問︰「孫大哥,你告訴我啊!你剛剛說的都是開玩笑的!靈雎她沒有事,她已經逃出去了對不對?你快告訴我啊!」

然而回答她的,依舊是一片沉默。

青曜都城門外,一道高大的身影孤獨地站立著,他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清俊疏朗的臉。

城門口吊著一具女尸,但是她卻穿著男裝,他將面具擲了出去,割斷了吊著尸體的繩子,他飛身過去,接住了她。

「靈雎,你醒醒。」他顫抖著手,將她臉上的雨水擦干淨,可是雨一直下,他怎麼擦也擦不干淨,他抱著她,她的身體已經冰冷,身上還插著數只箭矢。

他將箭一根根拔下來,月兌下自己的外衫給她穿上,將她抱了起來。

「你說過如果我能讓你爹答應你嫁給我,你會穿著大紅嫁衣等我來娶你的。」赫連安一邊走,一邊低聲道。

「你騙我,」他咬著牙,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你總是騙我。」

「你就是仗著我這麼喜歡你,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你真的——」

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喉嚨里仿佛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堵住了,連呼吸都困難。

他忽然吐出一口血,跌坐在地。他又哭又笑,不遠處赫連魘撐著傘跑過來,看到他和他懷中的靈雎,她想要說點什麼,但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雨越下越大,在赫連魘的印象中,沙漠里從來沒下過這麼大的雨,可是這雨,仿佛是有人在上面大盆大盆的水往下倒,前方幾乎看不清路,她索性扔了傘,抱住赫連魘。

「哥哥,我們回去吧,我們回碧落去,我不要玉印了,我什麼都不要了,哥哥,我們回去吧!」

就像多年以前,他們的母親嫁給了青曜王,兄妹倆蹲在王的寢宮外,听到了母後的哭聲,她抱著哥哥,跟他說︰「哥哥,我們回碧落去。」

可是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碧落了啊。

他們都回不去了。

阿瓷走到于英的房間,他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整個人被包裹得只露出了鼻子和嘴,一直還在昏迷之中。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銀發的中年人,阿瓷回過頭看著他,叫道︰「周先生?」

好像又不是。

「我已經殺了太後,所以你一定要治好我弟弟。」

他走了過來,拍了拍阿瓷的肩膀,道︰「丫頭,辛苦了。」

「你弟弟的傷,我也只能盡力了,他在受刑之前便已心脈俱損。」

「可是你說你可以治好他的。」阿瓷睜著雙茫然的眼,看著床上的于英。

他嘆了口氣,道︰「說這話的不是我。」

阿瓷驀然抬起頭,「那是誰?」

「是我那不爭氣的徒兒,他冒充我開的這家醫館,我游歷回來,居然看到這麼家醫館,便進來看看。」

「可是他讓我去——」

「那只是他的私人恩怨罷了。」

赫連安恨太後,他自己無法動手殺太後,便想著借阿瓷之手。

阿瓷顫抖著舉起自己的手,白白淨淨,仿佛沒有沾染過任何血腥,可是那一抹抹血,仿佛印在了她眼中,再也無法消失了。

外面的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人們才知道太後已經死了,原來太後最寵愛的那個男寵就是元凶,現在那男寵已經被誅殺。

僅僅兩天,青曜便已經是另外一番天地,阿瓷坐在醫館的屋頂上,看著一大隊人運著太後的靈柩往城門去,孫弦寂坐在她身邊,阿瓷扭過頭,問他道︰「孫大哥,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孫弦寂搖搖頭,他低下頭,可以看到阿瓷微微顫抖的睫毛,上面落滿了金色的陽光,但是他知道那下面的眼中,是一片濃雲密布。

「師叔他去救嫣婆婆他們了。」

「陵陵姐呢?」

「我在這兒。」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朗的女子聲音,二人齊齊回過頭,只見蘇陵陵站在那兒,風微微吹著她的衣裙,黑發如墨,膚白賽雪,宛若天人。

「陵陵姐——」

「陵陵——」

蘇陵陵走了過來,在阿瓷身邊坐下,淡淡道︰「我被靈雎救了,帶到這兒來。」

「靈雎並不認識你,她為什麼——」

蘇陵陵垂眸,她並不想將青玄的事說出來,便道︰「我不知道。」

阿瓷默然,忽然伸出手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微微笑道︰「沒事就好了。」

蘇陵陵轉過頭,看著她澄澈的目光,也微微抿出一絲笑容,道︰「嗯,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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