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消失。
黑暗的森林重新回歸寂靜。
匍匐在亂石堆上的維托，將右眼從狙擊步槍的瞄準鏡上挪開，眉宇間晃過一瞬間的詫異。
被發現了？
雙目微微眯起。
他果斷收起了狙擊槍，揚起食指在耳旁輕輕觸踫，同另外兩名靠近過去的獵手說道。
「瓦利特，修，你們注意……對方是覺醒者，疑似听覺、視覺強化。她們已經進入警戒狀態，你們小心。」
耳機內傳來兩聲應答。
「了解。」
「收到。」
命令下達之後，維托沒有絲毫猶豫，拔出別在腰間的信號槍，對著天上開了一槍。
紅色地信號彈閃爍著升上了天空，懸吊在夜空中猶如一盞赤紅的燈籠。
五公里之外有一支正在執行搜索任務的巡邏隊，看到他們發出的信號之後，會立刻趕來增援。
這時候，耳機中傳來瓦利特的聲音。那個肌肉發達的家伙，用帶著幾分調侃的語氣說道。
「有必要呼叫增援嗎？只是三個小姑娘而已，頂多加上一個半死不活的傷員和兩頭笨熊。」
在他看來，他的隊長完全是小心過頭了。
他承認第29陸戰隊的慘敗確實值得警惕，但也沒必要自己嚇自己。
那些被爆了頭的倒霉蛋不過是一群服役還沒兩年的新兵，無論是能力還是經驗，都和他們這些陸戰隊的精銳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听到隊友的調侃，維托只是無動于衷地回了句。
「小心為上。」
無論對手是老人、小孩、還是女人，只要是活著的敵人，他都不會掉以輕心。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
「另外，剛才我只看見了兩個，和情報中的三人不同。」
通訊頻道中傳來低沉的笑聲和摩擦骨頭的咯吱聲。
「那正好，我和修一人一個。」
從始至終沒有說話的修，不耐煩地說道……
「別廢話了，趕緊把事兒辦完了回去。」
瓦利特捏了捏拳頭，咧嘴笑道。
「好 ！」
……
隨著營火熄滅，營地被黑暗籠罩。
眼楮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蹲在樹干後面的芝麻 屏息凝神地戒備著，全神貫注地听著穿林而過的風聲，和那藏在風聲中的沙沙輕語。
LV10的覺醒並沒有賦予她特別強大的能力，但卻賦予了她無與倫比的听力，方圓百米內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對方並沒有立刻發動攻勢。
就在她以為對峙會持續下去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槍響，一枚紅色的信號彈升上了天空。
微弱的光線從空中撒入樹林，抬頭望著天上那枚信號彈，斯斯的臉色微微變化。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響亮的吼聲忽然撕破了林中的寂靜，伴隨著沉重的步伐，一道魁梧的身影朝著營地的方向橫沖直撞而來。
兩米五的身軀強壯如牛，尤其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夸張的奔跑速度，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已經接近到了營地的邊緣。
芝麻 率先扣下扳機，火光閃爍中數十枚子彈傾瀉一空，在森林中支出一道密集的火力網，卻絲毫沒有阻擋住他的沖鋒。
「假的吧？！」
來不及吃驚，她連忙更換打空的彈夾。
就在芝麻 停火的間隙，冷靜瞄準著的斯斯，總算是等到那人進入了攻擊距離。
蓄勢待發的磁力彈弓驟然發射，朝著他的面門集火過去，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斯斯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只見那人架起粗壯的左臂，不但硬抗下了那六枚磁力加速的彈丸，奔跑的腳步更是沒有絲毫的停頓。
這家伙——
難道是變種人？！
「哈哈！沒用的——！」
一聲桀驁的狂笑，瓦利特 地擲出握在右手的短斧。
十數米的距離轉瞬即逝，眼看著那飛旋的短斧就要命中斯斯的胸口，身披鋼甲的大白熊怒吼一聲，一巴掌拍飛了那飛來的斧子，緊接著雙腿發力主動沖了上去。
見那大白熊沖向自己，瓦利特非但沒有絲毫驚慌，反而不閃不避地迎了上去，和肉肉近身纏斗在了一起。
「你就是那頭會說話的熊？」
被那兩顆慘綠色的眼珠子盯著，肉肉雖然心中慌得一批，但仍然強作鎮定地朝他發出了威嚇的喝聲。
瓦利特瞥了瞥嘴，雙臂 地發力，虯結的肌肉如同蠕動的蚯蚓一樣膨脹，竟是硬生生地將那白熊逼退了半步。
壓力陡然增加，肉肉慌忙喊道。
「這家伙力氣好大……你們別光看著，來幫我啊。」
「你們靠的太近了，我瞄準不到他……話說你剛才為什麼要沖上去啊。」舉著槍的芝麻 一臉哭笑不得，瞄準著那扭打在一起的身影遲遲無法開火。
關鍵是肉肉的體積太大了。
這個距離開火，恐怕隊友會比敵人先被打成篩子。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順勢就沖上去了。」那架住她熊掌的力量越來越大，肉肉急的快哭了。
她承認看到朋友遇到危險，當時有點上頭，沒多想就沖上去了，然而誰想到這家伙力氣這麼大。
之前遇到過的對手，基本上都被她一巴掌拍飛了，然而這家伙居然緊靠著肉身發力，力量絲毫不輸給她。
這還是人類嗎？！
斯斯忽然開口道。
「芝麻 ，你帶著羅驊往東跑，能跑多遠算多遠，實在不行把人藏起來，至少把卡片帶回去。」
芝麻 愣了下。
「可是——」
「拜托了。」
不再解釋，斯斯迅速拔出了綁在大腿上的匕首，沖上去幫忙，不過有人——應該說有熊比她更快了一步。
眼看著肉肉陷入危險，被圈養到幾乎失去野性的泰迪，終于發出了一聲久違的怒吼。
眼看著又是一頭變異棕熊沖了上來，瓦利特那嗨到不行的表情也終于露出了一絲驚慌。
「修！你特麼在磨蹭什麼！」他又急又怒地吼了聲。
通訊頻道中，不緊不慢地聲音傳來。
「我這不是擔心掃了你的興麼。」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寒芒閃爍，嗖的破空聲隨後而至。
背上中了一箭，泰迪發出了一聲吃痛的怒吼，但仍然頂著疼痛沖向了與肉肉僵持著的瓦利特。
手中握著短弩，修的眼中浮起一抹驚訝。
他涂抹在箭矢上的毒藥，可是連大象都能放倒的劑量，這頭棕熊竟和沒事兒一樣？
就在他正要補上一箭的時候，黑暗中忽然竄出一道火舌，子彈如雨點般撲向了他已經暴露的位置。
「草！」
撲倒在了一旁的掩體背後，修扔掉短弩，取下掛在胸前的突擊步槍。
然而就在他正要抬槍還擊的時候，呼嘯而來的寒芒卻讓他不得不放棄了開火，將槍托迎面砸向沖到他身前的那人。
槍托和匕首來了個親密接觸，毫無懸念地將它砸飛了出去。
然而修根本來不及驚喜，只見眼前那少女不知從哪兒又模出來兩把匕首，一正一反握在手中，嗖嗖兩刀直取他的要害。
嚇得他連忙向後倒退。
並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斯斯快速拉進距離，反握在右手的匕首 地刺出。
眼看著那匕首就要扎進他的脖子，森林中突兀的傳來一聲槍響。
龐大的動能轟在了月復部，斯斯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撞在了身後的樹干上。
強烈的暈眩感讓她差點兒當場掉線。
狙擊手！
大致鎖定了射擊的方位，她松開握在左手的匕首，扯下掛在防彈衣上的煙霧彈扔出，阻止那人補槍以及威脅她的隊友。
煙霧彌漫。
然而，第二、第三聲槍響還是響了，那子彈雖然不是奔著她來的，卻讓她心中更是一沉。
她想到了帶著羅驊撤退的芝麻 。
不過——
此刻她並沒有擔心別人的空暇。
強撐住搖搖欲墜的意識，斯斯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靠近過來的那人，扔出了握在右手的匕首。
但遺憾的是——
那人只是偏了下頭，便輕描澹寫地躲開了，並將槍口對準了正要拔出手槍的她。
「你們很強，但還是太女敕了點。」
「投降吧，做我的俘虜，總比當瓦利特那個家伙的俘虜好。」
瘦削的男人用下巴指了指那個和熊搏斗的男人，調侃說道，「我就沒見過能在他手上活過一周的。」
那頭變異棕熊，最終還是躺在了地上。
斯斯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他。
「呵呵，看來你還沒做好覺悟。」修的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需要有人幫你一把。」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而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飄來了三聲若隱若現的悶響。
沒等他回過神來，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那片森林，便轟然炸裂了三聲震耳欲聾的爆響。
熱浪伴著晚風徐徐穿過森林。
修微微一愣，臉上一片詫異與茫然。
發生了什麼？！
斯斯同樣是一臉茫然。
不過那三聲爆炸的轟鳴，似乎和先前那把狙擊槍的槍聲來自同一個方向。也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熟悉的聲音從煙幕之外傳來。
「給爺死！！！」
一道快如閃電的身影，踏破了彌漫森林的煙霧，幾乎和那槍口噴射的火舌，一同殺入了戰場。
修的瞳孔劇烈收縮，余光瞥見了那個端著突擊步槍的少女。
然而如此近的距離，便是看見了，他也根本沒時間做出反應。
子彈如雨點一般襲來，他的身上瞬間爆開一片血霧，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被那凶 火力按倒在了地上。
「斯！你沒事吧！」從煙霧中沖了出來，看著靠在樹旁的斯斯，尾巴焦急地趕上前去。
「沒事，阿尾來的很及時！給你點贊！」
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斯斯向她豎起了大拇指。
然而尾巴卻並沒有接過話茬，反而被斯斯那身沾滿血的衣服給嚇了一跳。
「giao！你怎麼傷的這麼重！」
防彈衣被打穿了。
鮮血幾乎將整件衣服染紅。
然而斯斯卻並不在意，反正這游戲有痛覺屏蔽機制，戰斗結束之後找個繃帶包扎一下就完事兒了。
「小問題，沒有傷到骨頭。我可是體質系的，這點兒小傷明天就恢復的差不多了……別廢話了，趕緊去幫肉肉——」
「修！」
視線穿過彌散開的煙霧，瓦利特終于看見了慘死的弟兄，雙目也一瞬間填滿了血紅。
發出一聲怒吼，他 地撞開了和他糾纏著的肉肉，朝著尾巴和斯斯的方向沖了過去。
眼看著就要沖到近處。
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忽然傳來。
只見一枚RPG拖著粗長的尾焰，從黑暗中竄出，直挺挺地轟在了那壯漢的左肩上！
那是一枚反裝甲的破甲彈。
爆破的金屬射流猶如一柄炙熱的光矛，無情地從他左肩灌入，又從他的右半邊身子爆出。
血肉被數千度的高溫烤焦蒸發。
即便是血統純正的變種人，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重塑被燒毀的半個身子。
瓦利特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怒吼，但很快便沒了聲音，龐大的身軀一頭扎倒在地，砸出了一聲悶響。
扛著冒著青煙的發射管，芝麻 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狂跳的心髒幾乎已經蹦到了嗓子眼。
「芝麻 ？！」
肉肉驚訝地看向了她。
「你沒帶著羅驊撤走？」
芝麻 小聲說道。
「我……不能丟下你們。」
「謝了，不過話雖如此……咱們的任務八成要完蛋了哦。」
抬頭看著那枚緩緩墜入森林的紅色信號彈，斯斯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也罷。
游戲嘛，大家開心就好。
反正她們也盡力了。
真正讓她感到可惜的，其實是尾巴那一車貨物。
畢竟人死了也就三天，十幾萬銀幣的貨賠掉了，那得好久才能賺回來了。
不過這時候，尾巴卻是一臉樂觀地說道。
「不用擔心哦，我們的援軍也到了！」
「我們的……援軍？」
斯斯苦笑一聲，正想吐槽哪會有那種東西，然而就在這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打開了綁在胳膊上的VM。
只見那漆黑的地圖中。
果然亮著一串串閃爍著希望的綠點！
「嗯！」
尾巴興奮地點著頭，一刻不停地繼續說道，「是泉水老哥他們！剛才真是好險，我差點就被那個狙擊手給打中了。」
原來剛才那兩聲槍響，是奔著趕來支援自己的尾巴去的。
斯斯眼中浮起一絲恍然。
至于那爆炸……
大概是泉水指揮官的120mm重型迫擊炮。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名字應該是叫「毀滅者」——就是那台造型和水箭龜似的外骨骼。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她想不明白，風暴兵團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們……昨天才正式出發的吧？
在廢土上行軍一百五十公里，再快也得五天時間，怎麼可能只用了不到四十八小時就從清泉市到達瑞谷市。
正說話間，遠處傳來密集的槍聲。
看到信號彈趕來增援的軍團小隊，與同樣趕來增援的風暴兵團精銳撞了個正著，雙方立刻爆發了激烈的交火！
緊接著，又是三聲震耳欲聾的爆炸響起。
面對玩家凶 的火力，前來增援的軍團小隊很快傷亡過半，在丟下二三十具尸體之後，潰不成軍地向西潰敗。
遠處的槍聲逐漸平息，風暴兵團的玩家們沒有選擇追擊。
用繃帶給自己包扎完傷口，斯斯很快看見遠處走來一行人。
他們數量約有二十余，從那身五式輕騎兵外骨骼來看，這些人都是風暴兵團的精銳。
打頭陣的那人正是戰地氣氛組——風暴兵團中的元老級玩家，同時也是早期版本進入游戲的狠人。
看著熟悉的隊友們，斯斯愣愣地說道。
「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當然是跑過來的。」
「……跑？」
「嗯。」
步槍扛在了肩上，戰地佬咧嘴笑罵了句。
「泉水那狗幣又不當人，把團里裝備了‘輕騎兵’的玩家單獨編了一隊，說騎兵就該有騎兵的樣子，然後讓我們兩人一組，輪流當坐騎，一人跑一人掛機，連續強行軍三十個小時……媽的，老子的外骨骼都特麼快跑沒電了。」
斯斯愣住了。
輪流當坐騎是什麼鬼？！
她試著腦補了下那個畫面，感覺想象力有點兒不太夠用。
不過理論上，以「五式」輕騎兵外骨骼的性能，這種操作倒也不是不行。
就是有點兒不當人。
「……那個經常跟著你的我最黑呢？」
戰地佬笑著說。
「他啊，幫泉水矯正火力去了！」
「那家伙的覺醒能力在引導炮擊的時候意外好用，不但能廣域鎖定槍聲的大致方位，還能判斷炮彈的落點。剛才蹲坑打黑槍的那老苟幣，已經被我們的120mm炮彈給揚了！」
尾巴豎起了大拇指。
「喔！謝啦兄弟，剛才真是好險！」
「哈哈哈，客氣了！」戰地佬笑著說道，「你們也不賴，能撐這麼久。」
尾巴表情得意道︰「開玩笑，我家斯斯超勇的！當然，尾巴也是！」
斯斯輕輕咳嗽了一聲，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你們這是把輜重隊直接扔下了嗎？」
「差不多吧，我們就23套輕騎兵，除了泉水用自己的毀滅者，其他玩家裝備的都是KV-1，續航能力太弱了……對了，你們咋沒把外骨骼穿著？」
「跑商誰帶那個……不過話說來，你們是一點補給都沒帶啊。」
「沒事兒，不是還有你們嗎？」戰地氣氛組嘿嘿笑道，「泉水老哥說了，那天飛回來他就感覺，你們肯定得出事兒，一路上都在催我們快點。等救了富婆，直接吃軟飯。」
斯斯︰「……」
尾巴熱情地說道。
「喔！盡管吃好了，我帶了好多好吃的！」
戰地氣氛組笑著說︰「哈哈，開玩笑的，我們不會白佔用你們的補給，麻煩你們按市場價算給我們就好了，反正軍費管理者報銷。」
斯斯嘆了口氣。
「這些見外的話就先別說了……弄出這麼大動靜，咱們該換地方了。尾巴，麻煩你收拾下行李可以嗎？」
「歐克！」
尾巴去了卡車那邊，芝麻 也過去幫忙了。
戰地氣氛組瞟了一眼斯斯腰上纏著的繃帶。
「你沒問題嗎？」
站在一旁的卡卡羅特插了句嘴。
「我力量系，可以背你！」
一听這話，斷腿凱文立刻嚷嚷道。
「靠，你不是我的坐騎嗎？」
卡卡羅特翻了個白眼。
「滾蛋！誰特麼是你坐騎！」
「沒事……我自己來就行。」
做了個深呼吸，斯斯撿起地上的步槍當做拐杖，扶著樹干站了起來。正打算回卡車上，她忽然看見，肉肉正垂著頭，沉默地坐在營地的角落。
「肉肉？」
那寬闊的背影沒有回應。
目光向下移動，看著趴在地上的那頭變異棕熊，斯斯微微愣了下，也陷入了沉默。
走到肉肉身後，她將手放在了那毛茸茸的肩膀上。
終于繃不住了。
那寬闊的肩膀輕輕顫抖著，肉肉垂著腦袋，聲音哽咽著說道。
「泰迪它……沒有心跳了。」
雖然當初只是抱著開玩笑的心情，將那個呆頭呆腦的笨熊留在了團里，但一起旅行了這麼久，她早已經把它當成了伙伴。
白熊騎士團的其他人也是一樣。
空地上安靜了一會兒。
芝麻 偷偷抹了下眼角，即使是最樂觀、最鬧騰的尾巴，這時候也沒了聲音，默不作聲地低著頭。
站在周圍的玩家也都沉默著。
他們大多是Alpha版本拿到封測資格的老玩家，很理解那種記憶中的人永遠回不來的感受。
這游戲最真實，也最糟糕的設定，大概就是NPC不能復活。
玩家可以帶著記憶重生，無論怎麼作死都不會真的死亡，永遠有重來的機會，永遠能見到三天後的太陽。
然而陪伴在他們身邊的NPC，生命卻只有一次。
那些記憶，有時卻更像詛咒，也是頭盔唯一屏蔽不了的疼痛。
所以他們才會任何時候都沖在最前面。
戰地佬撓了撓後腦勺。
雖然不想在這個時候多嘴，也不會說安慰人的話，但他們不得不走了。
「泉水老哥說，讓我們和你們匯合之後立刻轉移……對方可能會向我們投送區域火力，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斯斯沉默地點了點頭。
輕輕拍著那毛茸茸的後背，她柔聲說道。
「我們把它帶上吧。」
肉肉心情復雜地點了下頭。
「嗯……」
……
鋼鐵之心號。
一名軍官小跑著穿過走廊，神色慌張地沖進了艦橋。
門推開。
他嗓音顫抖地大聲道。
「報告！第29、31陸戰隊全軍覆沒！有人阻擊了我們派往東郊回收降落傘的地面部隊！」
來到河谷行省的第一天。
他們就遭遇了如此慘重的損失。
「一群廢物！」
勃然大怒的麥克倫將軍破口大罵了一句，看向坐在控制台前的船員，幾乎是用怒吼的聲音下令道。
「400mm主炮裝填！」
「給我把那群野狗轟成碎渣！」
他知道那些人肯定已經跑了。
沒有人會傻到站在原地給他們炸。
但他仍然要這麼做。
不為別的。
他要讓那些螻蟻們，用眼楮，用耳朵，用靈魂去感受那從地獄升起的怒火，讓他們在炮火的面前顫抖，跪在地上後悔那不經大腦的愚蠢。
沒有人能阻擋軍團！
沒有人能阻擋他！
坐在控制台前的船員，聲音洪亮地應道。
「是！」
……
寂靜的夜空中，一道火光閃爍，粗長的氣柱沖天而起，隨後而至的炮聲猶如滾滾悶雷擊碎了雲層。
那一晚，整個瑞谷市的廢土客，無論是幸存者還是掠奪者，都听見了那毀天滅地的巨響。
炮彈墜落在二十公里外，那片被森林覆蓋的山坳。
赤紅色的火光吞翻，滾滾濃煙沖天而起，崩飛的碎石與擴散的沖擊波掃過整片森林。
站在數公里外的山坡上遠遠望著，泉水指揮官將手中的望遠鏡，塞給了站在一旁的戰地佬。
「一般臼炮打不了這麼遠，八成是火箭增程彈……從氣柱形狀和毀傷面積來看，彈頭應該是雲爆彈。」
傳說中的亞核武器。
能瞬間耗盡一整片區域的氧氣。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戰爭，已經開始了。」
戰地佬沒有說話。
直到半晌後，他才回魂似的突然開口道。
「臥槽，這威力夠 的！」
「要不我們也整一個？」
听到這句話，泉水指揮官翻了個白眼。
「沒有制空權，整一個有毛用，給人當活靶子打嗎？」
戰地佬愣了下。
「那咋辦。」
他擅長沖，但也只擅長沖。
要問他仗該怎麼打，他就一臉蒙蔽了。
泉水指揮官呵呵笑了聲，澹定地說道。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又不是沒制空權就打不了，打法不同而已。」
欺負一群拿著燒火棍打架的猴子有什麼意思？
眼前這才是真正的戰場！
望著那久久散不去的濃煙，泉水的眼中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