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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濁世 第六十章 進諫與否(第一更)

剛剛從太極殿出來,魏征就迫不及待的叫住了方才兩次三番的阻止他說話的馬周,依他的性子,有話要是不說出來,估計今天睡都要睡不著。

「馬大人!」

馬周也知道散朝之後,魏征肯定是要找他問個明白,听魏征叫他,轉身拱手道︰「魏大人!有何見教!」

魏征是個直脾氣,見馬周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禁有點兒上火,道︰「方才在朝堂之上,本官本欲向聖上進言,你為何幾次三番的攔我!」

馬周一笑,道︰「魏大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大人要是不明白下官的意思,依大人的性子,豈是下官能攔得住的!」

魏征聞言,一陣語塞,他確實知道馬周為何攔他,只是明明心中有話,卻沒辦法說出來,這讓性子一向剛強,連皇權都不畏懼的魏征,心中不禁感到陣陣憋屈。

「馬大人可是也覺得那杜睿無錯!?」

馬周笑道︰「對又如何,錯又如何,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當時杜大人遠在數千里之外,便是想要派人向聖上請旨,卻又如何能辦到。」

魏征聞言,怒氣不熄道︰「可杜睿滅了三國之後,居然沒有奏請朝廷,便自作主張委任官員,同時還私自掠奪大量的珍奇寶物、婦女,這可是類同謀逆的大罪!難道我等身為臣子,便只能裝聾作啞,跟著他人一起隨聲附和,為那杜睿歌功頌德不成!」

馬周見魏征還是這副直脾氣,心中也是無奈,只得溫言勸解道︰「魏大人心懷社稷,這是好的,下官也一向敬佩大人的節度,可杜大人也未必全然是錯的啊!他是私自委任官員,可是魏大人,此次杜大人勞師遠征,為了能增強軍隊的機動性,只帶了五千騎兵,他要是按部就班,每佔一地,便派人回來請示聖上如何處置,恐怕此時節連那高昌都還沒誅滅呢!況且大軍在外,杜大人享有臨機決斷之權,雖然所行有越禮之嫌,但總歸不是大錯,至于劫掠財務,送來的奏本當中已有明細,杜睿又不曾私吞,哪里夠得上大過,至于劫掠婦人,更是無稽之談,杜睿所遣人押送的不過是伊吾王後,焉耆王後等人,魏大人所說,下官以為嚴重了!」

被馬周一一反駁,魏征心中更是惱怒,道︰「那他未經請示,便私自揮兵滅了焉耆,伊吾兩國,又該怎麼說,馬大人也應該知道,焉耆,伊吾兩國國主,貞觀八年時,曾親赴長安朝拜,受過聖上的冊封,如今居然被杜睿說滅便滅了,今後我大唐如何立于天下萬國之林!」

「魏大人!這個問題,讓孤來回答你就是了!」

兩人回頭,見李承乾走了過來,忙躬身行禮!

李承乾道︰「魏大人,若是以前,便是孤也要和大人一般想,覺得杜睿行事狂悖,未經聖諭,便滅了經父皇冊封的兩王,但是如今孤卻想明白了,杜睿滅焉耆,伊吾,不但無錯,反而滅的應該。」

魏征聞言,詫異道︰「殿下為何會如此想?」

李承乾道︰「孤曾听杜睿說過一句話,這治理天下,于內當躬行仁德,教化,施之以王道,對外則不能也是言必稱聖人之道,尤其是那些異族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待他們,只能讓他們感受到大唐的威嚴,讓他們心懷畏懼,若是膽敢稍有不從,便將戰爭,鮮血賜予他們,此所謂霸道,只有王霸結合,這天下才能大治,漢人才能永遠站在天下的頂峰!早先孤也不甚了了,如今卻是明白了,對外,有的時候,戰刀,長槊,可是要比聖人之言慣用的多了!」

魏征聞言不禁大驚失色,雖然早就感覺李承乾變了,但是此刻李承乾話語神態之間所展示出來的東西,卻讓他不得不驚,因為在李承乾的身上,他居然感覺到了原本只屬于太宗皇帝的威嚴,那種王者的威嚴。

若是在以前,李承乾的這種變化,他只會欣喜,對于一個王朝來說,最重要的是不是其他,正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只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才能將上一代君王的大治理想延續下去,才能在總結當中,改變上一代君王的錯誤,而此前的李承乾過于仁慈懦弱,面對諸弟的威脅,也只會一味的退讓。

可是如今李承乾變了,這種改變,顯然是受到了杜睿的潛移默化,魏征反而不知道這種改變,對于蒸蒸日上的大唐王朝來說,是喜是憂了。

李承乾見魏征不答話,他也知道所說的這些,魏征也要消化很長一段時間,當初他第一次听杜睿說出王霸皆施理論的時候,不也是如此嗎。

李承乾走後,馬周看著魏征,道︰「魏大人!如今可明白了!」

魏征反應過來,哼道︰「縱然說的有理,縱然那杜睿功勞再大,可是功是功,過是過,功過豈能混為一談。」

馬周見這個朝野上下赫赫有名的諍臣還是這幅樣子,也有些急了,道︰「魏大人!難道你就不能為聖上考慮一下,如今天下都知道杜睿遠征西域,為大唐開疆拓土,立了大功,在人們的心里,杜睿就是個大英雄,魏大人若是執意進諫,聖上為了國法,便只能處置杜睿這個功臣,英雄,倒是和你讓聖上如何向天下的黎民,如何向那些戰死西域的將士們交代!」

魏征聞言,也是一陣意動,他不是沒想過直言進諫的後果,到時候,大英雄一下子變成了罪人,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那些暗藏禍心的小人,那些吳王在朝中的黨羽,那些賊心不死的世家大族定然會群起而攻,到時候,如何收場?

魏征想著,長嘆了一聲,轉身走了。

馬周看著,也是暗暗搖頭,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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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內,太宗一下朝便到了長孫皇後的雍德宮,杜睿連滅三國,他也是喜不自勝,最重要的是,將三國之地納入大唐的版圖,從今以後,絲綢之路將暢通無阻,而東西方貿易,將為大唐帶來巨大的財富。

「皇後!大喜!大喜!」太宗這些日子,很久都沒這麼高興過了,自打李泰謀反案爆發之後,太宗辛晴壓抑,長孫皇後看著也是暗暗心憂。

此刻見太宗總算是放開了心情,心中也不免開懷,道︰「臣妾在宮中也听說了,杜睿在西域打了幾個大勝仗,為大唐拓土數千里。」

太宗坐下,點頭道︰「杜睿此子確實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允文允武,這天下就好像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更難能可貴的是,此子識時務,知進退,名利之心甚淡,此前還曾對乾兒說過,要功成身退,此時看來,朕前些年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他杜承明的君子之月復了。」

長孫皇後笑道︰「聖上說的哪里話,杜睿雖然有才,卻也需要磨練,聖上不過是在磨練他罷了!」

太宗笑道︰「此次遠征西域,朕之喜不在得地,而在得將,如今靖兄年邁,又患有足疾,恐怕是不能再為大唐征戰四方了,不過好在他之後還有李世績,侯君集等人,只是他們如今也和朕年歲相當,原先朕真怕,百年之後,沒有一個可用之將留給乾兒,如今可是不怕了,杜睿此子,退可報社稷平安,進可為大唐征戰四方!」

長孫皇後見太宗又說起這種話,心中暗暗煩憂,自打李泰的事情鬧出來之後,太宗也被這幾個兒子的紛爭,攪擾的老了很多,時常說些要交代身後事的話,每次都听得長孫皇後膽戰心驚。

「聖上如今不過而立之年,還不到四十歲,如何要說這些話,讓臣妾擔憂!」長孫皇後說著,面色也不禁有些黯然。

太宗也自知又失言,干笑了兩聲道︰「朕失言,以後定當注意。」

離開了朝堂,到了屬于他自己的後宮,太宗在和長孫皇後相處的時候,除了是一位君王之外,更多的時候還是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丈夫。

這天底下最為尊貴的一對夫妻正說著,突然殿外一陣腳步聲,人還沒到,太宗就知道定然是安康公主到了,這個女兒從小被他給寵壞了,在皇宮之中也自由慣了,變得沒規沒距,不過太宗也正是喜歡安康公主這一點,和其他循規蹈矩的公主們比起來,安康公主更加真實。

「父皇!母後!」

「哎呀!我的小祖宗,皇上正和皇後在殿內說話呢!」外面又傳來了王德的聲音。

太宗笑道︰「王德!不要攔她,讓她進來!」

殿門被推開,安康公主小跑著走了進來,一見到太宗,便急切切的問道︰「父皇!可是杜睿回來了!」

太宗笑道︰「你這丫頭,進來也不給父皇和母後請安,真是女生外向,皇後!看看咱們這個女兒,真是急著要出嫁了,滿腦子只會記掛著她的駙馬。」

安康公主被太宗一說,不禁俏臉發紅,道︰「父皇!您只會取笑女兒!」

太宗笑著招了招手,讓安康公主上前來,道︰「杜睿還沒回來!怎的!?你也知道杜睿在西域打了大勝仗!?」

安康公主听杜睿還沒回來,心下不禁黯然,道︰「女兒听太子哥哥身邊的恆連將軍說的,父皇,既然已經打勝了,為何杜睿還不會來!?」‘

太宗沒說話,長孫皇後道︰「杜睿還沒回來,是因為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安康,你也不要急,再過月余,杜睿便該回朝了!」

安康公主聞言,道︰「真是想不明白你們,好好的,為何又要打生打死,杜睿那人也是,好好的在長安供職不好嗎?朝中有的是能征慣戰的將軍,非要他去逞能!」

太宗笑道︰「怎的!?安康你不希望自己將來的駙馬是個大英雄嗎?」

安康公主頗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道︰「大英雄又如何,女兒寧願他做個普通人才好!」

太宗聞言,大笑起來,道︰「杜睿便是也想要做個普通人,這一生是沒辦法了,你也不要擔心,杜睿不會有事,告訴你,此次他在西域為國開疆拓土有功,朕要好好賞賜他!」

安康公主听了,心中也是一喜,雖然她嘴上說希望杜睿能做個普通人,但是那個女子不懷春,那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婿有出息,想著便道︰「那父皇打算如何封賞他!?」

太宗故作沉吟的想了一會兒,道︰「朕便封他做個西域都護府的大都督如何,讓他坐鎮西域,為國戍邊!?」

安康公主聞言,先是一愣,接著便不依了,忙道︰「不成!不成!女兒不答應,若是杜睿去做那個什麼大都督,女兒可怎麼辦?要是讓女兒跟他嫁到西域去,女兒可舍不得父皇,母後!」

太宗大笑道︰「你這丫頭,總算是說了句有良心的話,放心吧!對杜睿的封賞,還要等他回國之後,才能決定,你還是先去延福宮,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你汝南姐姐!」

安康公主煞有介事的領了諭旨,歡天喜地的去了。

安康公主剛一出去,太宗的臉色卻有沉了下來,長孫皇後見了,忙道︰「聖上有心事?可是關于那杜睿的?」

太宗為難的點了點頭,道︰「方才大朝,朕見魏征等言官似乎有意要彈劾杜睿。」

長孫皇後驚道︰「這是為何?杜睿為國開疆拓土,乃是大大的有功,魏征等人為何要彈劾功臣?!」

太宗長嘆一聲,道︰「皇後你有所不知,杜睿確實有功,但是更有過,他未經請示,便在西域安排官吏,更是未經請示,便攻伐了焉耆,伊吾兩國,那些言官豈能放過他!」

長孫皇後聞言,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忙道︰「聖上!若是魏征等人當真彈劾杜睿,這可如何是好,杜睿雖有小過,卻更有大功,要是因功受罰,臣妾當心會愣了眾臣大的心!」

太宗自然也知道長孫皇後的擔憂,如今也在思量著對策,長孫皇後又道︰「聖上何不私下找魏征,先打個招呼,讓他收斂一下!」

太宗苦笑道︰「那魏征就是個倔子,他豈是個能听人勸的,真要是大臣們群起彈劾,朕免不了讓杜睿受些委屈,也順便敲打一番,讓他不要恃功而驕。」

長孫皇後聞言,心中一顫,道︰「聖上還是不放心杜睿!?」

太宗苦笑道︰「這滿朝文武,便是輔機在內,又有哪個是當真能讓朕放心的呢!朕這個位子,天下人人想坐,朕為了李氏王朝大的延續,對任何人都不能當真的放心啊!」

太宗和長孫皇後都不知道,他們在殿內說的話,都被殿外的安康公主真真切切的听了去,方才安康公主剛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折身回來,結果剛走到門口,正好听到了這番話。

安康公主不禁心驚,也顧不得去延福宮了,回了自己的寢宮,讓人備好車馬,便急匆匆的出了宮門,直奔魏征的府上。

魏征剛剛到家沒多久,就听府中的下人稟報道安康公主駕臨,魏征一愣,連忙起身接駕,他剛到前廳,安康公主便闖了進來。

「公主何以駕臨老臣府上!」

安康公主看著魏征,滿心的委屈,道︰「魏大人!你可是要參奏杜睿!?」

魏征心中一驚,道︰「公主殿下何以知曉!?」

安康公主聞言,眼淚急的都要下來了,忙道︰「你不要問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問你有沒有這件事!?」

魏征沉吟了一陣,道︰「公主,此乃國家大事,公主還是不問的好!」

安康公主見魏征承認了,急道︰「杜睿縱然有錯,但是他為我大唐開疆拓土,征戰沙場,難道還不能抵消他的小錯嗎?魏大人!你知不知道父皇已經猜到了你的心思,如今正在宮內為難呢!魏大人!你平日里自詡為諍臣,難道你就不知道為人臣子者,更應該為君王分憂,做一個忠臣嗎?」

魏征沒想到安康公主居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雖然話直白,卻很有道理,魏征也不禁暗暗反思,杜睿所行所為,不過是事急從權,縱然是有些越禮,卻也瑕不掩瑜,反倒是自己抓著這些小錯不放,卻是有些小家子氣了。

想到此處,魏征嘿然一笑,道︰「老臣還要多謝公主點醒了老臣這顆糊涂的腦袋了!」

安康公主一愣,道︰「魏大人!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去彈劾杜睿了?」

魏征笑道︰「不去了!不去了!要是老臣再去,恐怕公主背後都要咒罵老臣了!」

安康公主聞言大喜,原本來的時候,她還覺得魏征這種倔脾氣肯定大大的不好通融,還想著要是魏征不答應,就苦苦哀求呢,沒想到魏征居然這般通情達理。

「既然魏大人不去彈劾杜睿了,那我以後每日里都在宮里給魏大人立一個長生牌,天天燒香,乞求魏大人長命百歲!」

魏征聞言,有生以來,第一次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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