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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濁世 第四十三章 容他一時

李泰最終被囚禁在了宗正府,太宗這次是真的氣急了,根本就懶得看他一眼。

雖然太宗和李承乾都想極力隱瞞住這件事,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最終還是走漏了。連著幾日,朝中幾乎是陰雲密布,魏王李泰居然在太原秘密培植自己的實力,還要勾結薛延陀,起兵謀反,被蘇定方當場拿下。這些深深地觸動了朝臣們的心理,也讓太宗大受打擊。一連好多天,他都未曾上朝,只是吩咐李承乾代理朝政,自己每日里待在麟德殿內,沉浸在悲痛與傷懷之中。

長孫皇後承受不住太宗父子反目的打擊,再次病倒了,好在有杜睿這個新晉的杏林聖手在,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要是長孫皇後這個時候因氣生疾,那麼對太宗的打擊恐怕會更大。

對于李泰,李承乾的心中有恨,但更多還是想到了彼此小時候的好,李泰有今日,雖說是咎由自取,但總歸是親兄弟,眼看著一個親王,就這麼被扔進了高牆之內,李承乾的心里還是有一種淒涼之感。

麟德殿內,太宗正和李承乾,並文武群臣議事。

「夷男勾結李泰,圖謀河西之地,罪無可赦,朕決意征討,眾卿意下如何!?」

處理了李泰之後,妄圖與李泰勾結的薛延陀自然就成了太宗下一個要打擊的對象,這些年來,薛延陀不斷朝著定襄一代蠶食,已經讓太宗甚為惱怒,此次更是卷入了李泰的謀反案,縱然薛延陀還沒有什麼確實的行動,但既然決定要做了,就要有承受太宗雷霆之怒的覺悟。

「聖上!」作為文臣之首的房玄齡率先發話,「如今國內正在推行變法之事,此時實不宜橫生枝節,薛延陀口中不過數十萬,不足為慮,國內的世家大族對抗新政,才是心月復大患,臣以為攘外必先安內,薛延陀勾結庶人李泰之事,依臣之見,還是暫且放放的好!」

「房大人說得哪里話!」武將派這邊的程咬金第一個就不干了,大聲吵吵著說道,「薛延陀雄踞漠北,而今已有反意,如何能說是小事,若不及早鏟除,只恐其做大,就不好收拾了!」

「攘外必先安內,國內不穩,如何征討四方,夷男志大才疏之輩,只需遣一勁旅,便可誅滅,新法推行刻不容緩,若是因變幻,使新法推行遷延時日,才是貽害無窮!」長孫無忌也站出來支持房玄齡的意見。

太宗皺著眉道︰「侯君集,你是什麼意見!」

侯君集見太宗點名,忙出班道︰「臣以為房大人之言甚善,庶人李泰謀反,世家大族之人多有勾結,此時若不急躁處理,誠恐其做大,還是趁著那些人驚疑未決之時,將其誅滅,才是當務之急!」

程咬金見侯君集都不支持自己,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那些士族之人比異族還要危險,你別忘了,武德九年之時,現在要是不趁著夷男羽翼未豐之時,將其誅滅,萬一那夷男提兵南下,舊事重演,你手里還有幾支飛虎軍可以死戰!」

程咬金的一句話,正好戳到了侯君集的痛處,當年渭橋大戰,飛虎軍損失殆盡,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只是此刻程咬金胡攪蠻纏,也不禁讓他怒了︰「姓程的!你胡說什麼,什麼舊事重演,此時的大唐,你以為還是武德九年時的大唐嗎?現在的薛延陀也不是當年的突厥,你胡攪蠻纏,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程咬金也憋紅了臉,大聲道︰「我有什麼居心,不過是不想看著異族坐大,那些士族之人又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確實參與了庶人李泰謀逆,如何便要喊打喊殺,若是當真如此,豈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程咬金說著,殿內的大臣們看他的眼神也是豐富多彩,誰都知道他的妻子就是博陵崔氏的人,要說他沒有私心,誰能相信。

「夠了!」太宗一拍龍案,殿內的眾臣立刻安靜了下來,太宗見了,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兒,道,「杜睿!你認為如何!」

杜睿如今身兼尚書右僕射,已經可以名正言順的參與朝議,見太宗問起,便道︰「臣同意房大人的意見,攘外必先安內,夷男不足為懼,士族才是虎狼。」

杜睿說完這句話,便感覺到身後程咬金朝他投來了一道凌厲的目光,他也不懼,接著道︰「夷男此人志大才疏,與頡利不可同日而語,要掃平薛延陀也不過反手之間,但世家大族勾結庶人李泰謀反之時,證據確鑿,程將軍何以說並無實據,聖上要推行新法,世家大族才是心月復大患,如今世家大族之人反義已明,圖窮匕見,此時不除,更待何時!」

程咬金還想要反駁,但是見太宗面陳似水,也不敢冒冒然的跳出來觸霉頭。

太宗沉吟了一陣,道︰「好!便讓夷男那個跳梁小丑再得意一時,傳旨給柴紹,讓他整軍備武,等朕處理了那些士族,再去找薛延陀算賬!」

太宗主意已定,自然是萬難更改,眾臣又議了一陣國事,便紛紛告退,李承乾猶豫了一下,留在了殿內。

麟德殿外,杜睿正準備回家,卻听到身後程咬金喊他,回頭見程咬金滿臉的憂色,他也知道是在為發妻的親族擔心,這位演義之中的混世魔王,沒想到還是戀妻的主兒。

「杜承明!你也是士族之人,為何苦苦相逼!?」程咬金緊皺著眉頭,一臉的煞氣,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揮拳相向之勢。

杜睿聞言一笑,道︰「程將軍言重了,在下何曾苦苦相逼,分明是士族之人逼迫天下百姓,為了一己之私,家族利益,致使黎民流離失所,致使江山社稷動搖,聖上推行新法,為的是使黎民安樂,社稷穩固,何錯之有!」

程咬金咬著牙道︰「終究是你這等諂媚的小人,在聖上面前盡了妖言,天下士族存在數百年,何曾出過你說的那等禍事!」

程咬金言語不敬,杜睿自然也就沒什麼好臉色了︰「程將軍,請自重,在下念著將軍與家父相交甚厚,方才禮敬,若是將軍再出言詆毀,杜睿也不是好欺負的,將軍說不曾出過禍事,那麼好,在下倒要問問漢何以亡!」

程咬金聞言就楞住了,他雖然不學無術,但漢之所以滅亡的原因還是知道的,要不是因為土地兼並,如何會發生黃巾起義,要是沒有黃巾起義,漢室的江山也不見得就會滅亡。

程咬金想到此處,面色漸漸變得灰暗,喃喃自語道︰「似如此,士族豈不是要橫遭禍事!」

杜睿看著,心中反倒有些不忍,道︰「也不見得!」

程咬金聞言,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道︰「你可是有主意可以解開此局!」

杜睿道︰「其實辦法很簡單,只要博陵崔氏肯交出所有土地,那麼聖上總歸會網開一面,但是涉險謀反的主謀和博陵崔氏的族長恐怕就要為了家族犧牲一下了!」

杜睿說完,轉身就走,能說的,他都已經說了,至于博陵崔氏會如何選擇,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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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內!

「父皇!」看著越發憔悴的太宗,李承乾的心中不免酸楚。

被自己的兒子反叛,縱然是太宗這等英明神武的帝王,在強烈的打擊下,也不免心神憔悴。

「承乾!你來有事!?」

李承乾猶豫了一下,還是咬著牙說道︰「父皇!兒臣想去宗正府看看青雀!」

「什麼!?」太宗聞言,直氣的須發皆張,怒道,「看那個逆子作甚,他咎由自取,犯下了彌天大惡,誰都不許去探望他!你也不許!回去!回去!你來要是就為了說這件事,朕不要听!」

李承乾哀求道︰「父皇!青雀縱然有錯,也還是父皇的兒子,是兒臣的弟弟,弟弟有錯,兒臣這個做兄長的也有責任!」

太宗怒道︰「你如此說,可是覺得朕也有錯,養不教,父之過,杜睿的那本《三字經》里可是有過這句話!」

李承乾連忙低頭道︰「兒臣不敢,兒臣此去只是想勸勸青雀,讓他認個錯,父皇!要是青雀誠信認錯,還請父皇能寬恕他!」

「認錯!他要是個能听得進去勸說的人,還能作出這等混賬事,罷了!罷了!你要去便去,朕不管了!」

太宗雖然面上惱怒,但是其實心里卻非常欣慰李承乾的兄弟之誼,雖然不可能原諒李泰,不過讓李承乾去探望一下,也還是可以的。

李承乾聞言,趕緊謝恩,退了出去,當日李承乾便獨自一人到了宗正府的內苑,這個少有人至的地方如今守衛森嚴,看守的侍衛帶著討好的笑容打開了殿門,有灰塵在射進來的陽光中揚了起來。

太宗到底還念著父子之情,雖然將李泰囚禁,卻沒有怎麼為難他,雖說這個宮殿遠遠比不上真正的皇宮那麼豪華,但是,基本的生活設施都是齊全的,太宗甚至還從掖庭派了兩個年紀已經有些大了的宮女前去服侍。

李承乾見到李泰的時候,李泰正獨自坐在一張硬塌上,形容憔悴,十幾歲的年紀,頭發居然都有些花白了,身上穿著件半舊的衣服,眼楮里似乎少了許多光彩,只余下無限的黯然。

桌子上放著一只七寶齋的紫砂壺,李承乾沉默著在一張繡墩上坐下,順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茶水的顏色有些渾濁,里面混雜著一些碎屑,而且已經冷掉了。

李承乾皺了皺眉,又把茶杯放了下來。他的心里沒有任何波動,在他看來,李泰這是自找的,若是他沒有做出這種事,太宗就算是看在長孫皇後的份上,都會給他一個起碼富貴的生活。即使沒有權勢,但別的都不會短了他的。

李泰早就看到了李承乾,挑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地笑容來︰「你來做什麼,來看我的笑話嗎?」

李承乾面露淒苦之色,說道︰「青雀!你落到這般下場,還要我來看笑話嗎?全是你自找的!」

李泰慘笑了一聲︰「是啊,我自找的!成王敗寇,你贏了!」

「難道你不知道嗎?」李承乾見李泰到了這個時候還冥頑不靈,心中一真失望,冷冷的說道,「你什麼時候贏過?」

李泰神色猙獰起來︰「是啊!我從小到大就沒贏過你!」

李泰的聲音里帶著無限地怨毒,恨聲道︰「你是長子,一出生,就是承字輩,是秦王世子!有祖父親自撫養你!然後,父皇登基,我就被過繼給了三叔,而你。卻做了太子!憑什麼,就因為你是長子嗎?所有人都護著你,我做的再好,也是白搭!」

李承乾神色暗淡,道︰「青雀,你從小在父皇母後身邊長大,幾個兄弟中,父皇最寵愛的就是你!難道不是嗎?」

李泰哼了一聲︰「是啊!可是你一回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無論是母後。還是父皇,在他們心里,你都是最重要的!我就是不服氣!我好好的念書,我天天臨摹王右軍的字帖,幾位夫子天天夸獎我,可是,你依然是他們眼里最好的,把所有能給的都給了你,你到底做了什麼,不就是去羅藝的軍中做了幾天的人質嗎?我覺得我就像一個街上耍猴的!」

李承乾依舊沒有動氣,他靜靜的看著有些渾濁地茶水,終于嘆息著說道︰「你怎麼知道父皇他們不喜歡你呢?」

不待李泰接口,李承乾繼續說道︰「是的!我從小在武德殿長大,我對你們的熟悉感還不如大伯與三叔家的幾個堂兄弟,我們一起長大,可是,一夜間,他們都死了!然後,我做了太子!你以為太子是什麼好當的嗎?」

李承乾冷冷一笑,接著說道︰「那時候,朝中近半的人都在支持三弟做太子,因為他聰敏果敢,還有他那個出身高貴的母妃!父皇說他從小英明神武,很像自己,還有青雀你,也是聰明伶俐,向來受幾位先生的喜歡。太傅他們就要拿我與所有的人比,我不能軟弱,不能懶惰,乃至,我不能犯錯,每一步都要走的戰戰兢兢,你以為我這些年當真開心過嗎!若是父皇不喜歡你,早在你成天做小動作的時候就收拾你了!」

「你們都知道?」李泰明顯嚇了一跳。

「哼,一次是意外,兩次是我不小心,難道三次四次還是偶然嗎?」李承乾用看白痴的目光看著李泰,「你把別人當傻瓜,自己才是大傻瓜!只是我不說而已,但父皇那麼精明的人,他肯定比我知道得還早還多,只是他也沒說!你從小喜歡玩弄小聰明,做些小動作!那畢竟上不得場面!你太聰明,太自負,以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我是不想讓母後傷心,而父皇,是因為他覺得你做出來的事並不影響什麼,因此一直在放縱你而已!」

李泰臉上神情有些難堪,就像是一個人在舞台上耀武揚威,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結果一問才知道,原來別人就當自己在看戲,他只是個別人眼里地小丑而已。

「李承乾!我知道了,都是杜睿,都是杜睿對不對!你之所以能贏我都是因為杜睿,要不然憑你的才智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李泰瘋狂的大喊著。

李承乾點點頭,說︰「不錯,我之所以有今天,全賴杜睿之助,但這也是因為我有識人之明,你呢!仗著身份,自高自大,你想過招攬杜睿,但是你的心里什麼時候,將他當作一個可以平等面對的朋友了!?」

「哼!你現在贏了,隨便你怎麼說,我是不會認輸的,只要有機會,我還要和你斗!」

李承乾心中暗怒,道︰「你這麼說,就沒有想過母後,你還想要讓她繼續傷心嗎?」

李泰陰沉著臉蛋,忽然叫了起來︰「我怕什麼,反正母後一直偏愛你!我在她的眼里不過是個隨時可以扔掉的兒子!」

「你這麼說簡直是禽獸不如!」李承乾也發怒了,「你看看你做了什麼?母後大病初愈,你就敢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居然還和異族勾結,你還有什麼顏面說母後!」

李泰算是豁出去了︰「那又怎麼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我能成功,你還有機會在這里指責我嗎?」

李承乾冷冷的看著他,最終呼出一口氣,帶著點憐憫,說道︰「這就是我們的不同!你永遠只想著自己,卻忘了,就算你有了天大的權勢,身邊沒有可以分享的人,那又有什麼意思!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無情!」

「難道父皇不是這樣嗎?」李泰叫道,「他成功了,所以他是聖明天子,而我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失敗了!」

李承乾淡淡地說道︰「當然還有不同,你有什麼本事,可以跟父皇比呢?他將大唐打造成了一個貞觀盛世,而你,卻出賣了大唐地利益,以換取一個很可能是作為傀儡地位置,你可對得起你的姓氏!」

李泰終于泄了氣,他癱軟在床榻上,好半天才說︰「父皇想什麼時候殺我?」

李承乾冷冷地看著他︰「父皇為什麼要殺你!母後是不會願意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的。」

李承乾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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