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事實又怎樣？不接受事實又怎樣？蘇然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也再也沒有念想。
終究，最後的最後，剩下的只有她自己。
病房起先只是低低的啜泣聲，後來就有了嚎啕大哭的聲音，卓炎抱著她，任由她哭，不再安慰。
莫離顯然有些不高興，可是卓爸爸對自己，向來是有求必應的，如果他拒絕，那說明這件事對他來說，的確是很重要。
她的蛻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再也不提莫昊南，一心一意和卓炎好好生活，很用心地撫養孩子。
他的然然，會堅強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看到傾城妹妹。」
可是他的聲音，他的臉，他一切的一切，都是莫昊南的樣子。
睜眼到天亮的夜，一夜又一夜，沒了希望滿心絕望，剝開那副軀殼，她不過是行尸走肉。
而且卓炎等了五年，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她的人生還很長，她需要重新站起來。
卓炎笑得很溫和，捏了捏莫離的鼻尖，說︰「今天不行，今天卓爸爸和你媽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明天帶你去江叔叔家，好不好？」
「我已經和傾城妹妹說話了，長大了要娶她！我還給她戴上了戒指！」
卓炎怔了怔，點頭，「好，你在這等我。」
卓炎點頭，蘇然也無奈地點頭，這個兒子真是瘋了，被江遲聿家的傾城給迷瘋了！
江遲聿沒有轉身，看著外面無邊夜色，忽然覺得無力，低聲說︰「至少……她接受了他已死的事實。」
兩人重新抱在了一起，他模著她的頭，萬分珍愛的模樣。
「小姐，我撞傷你了嗎？」對方在她愣怔之際，又問了一句。
她想起了莫昊南，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想起了，忽然想起，心底那些思念排山倒海一般，她有些受不住。
「媽咪媽咪，你就答應帶我去小七阿姨家看傾城妹妹吧，我求你了！」莫離小朋友知道，媽咪最心軟了，只要自己求她，她肯定會答應。
「嗯。」
「大哥，這樣是不是太殘忍？」賀之岩對著負手而立窗前的男人，輕聲問道。
莫離自己去玩之後，卓炎就問蘇然︰「準備好了？」
「……」蘇然嘴角抽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良久，他低嘆了一聲，轉身走過來拍拍賀之岩的肩頭，說︰「好好珍惜身邊的人，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能無力的事情。」
莫離，那個人小鬼大的鬼靈精。
卓炎一听莫離說要去江遲聿家就知道他打什麼注意，三年前禮小柒生了個女兒，現在長得粉女敕粉女敕的，要多可愛有多可愛，不但莫離很喜歡她，連帶賀之岩家的臭小子也很喜歡她。
蘇然對自己說︰且行且珍惜。
今天路上的車子並不多，所以他們很順利就來到了民政局，只是來得太早，居然還沒開門。
江傾城，江遲聿這個做父親的可是為女兒取了個重量級的名字。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蘇然看著，幸福的同時心底莫名地冒出一股心酸。
也許讓她接受莫昊南已死的事實的確很痛苦，但是總好過她一直悲傷難過下去。
卓炎轉身的時候，蘇然忽然拉住他的手，說︰「我不會跑的，你放心。」
蘇然點點頭，笑得溫柔似水，「卓炎，謝謝你，等了我五年。」
這一次，她哭夠了，就會勇敢面對了。
蘇然看到男人蹲，小心翼翼地月兌下女人的鞋子，仔細地檢查了一番，最後松了口氣，站起來低語了幾句，女人臉上的緊張也不見了。
她好似回到了當年，俏皮可愛的模樣令卓炎眼前一亮，他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牽著她的手走出去。
看著不遠處手牽手的一對情侶，男得很高大，女的卻是很嬌小，站在男人身邊，倒是有幾分小鳥依人的感覺。
五年前，他給她戴上婚戒，她也給他戴上了婚戒，事後卻沒有登記，卓炎的父母對此一直都不理解，以至于卓炎和他們的關系，差了很多。
「啊？」蘇然傻了，戴上了戒指？天哪！這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只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她還有莫離，還有他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她不會容許自己出事。
莫離居然紅了臉，扭捏了一會兒後說︰「媽咪，你不喜歡傾城當你的兒媳婦嗎？傾城妹妹既可愛又聰明，而且你和小七阿姨是好姐妹，親上加親啊！」
這些天蘇然的努力和堅強，他們都看在眼里。
賀青爵，賀之岩和左婠婠的兒子，也是個小魔頭，每次兩個小魔頭湊到一起，都會令大人頭疼不已。
蘇然想搖頭，或者說一句‘沒有’，可是最先掉下來的卻是她的眼淚，猝不及防，那麼晶瑩璀璨。
「卓爸爸卓爸爸，好不好嘛？我要去江叔叔家，如果我不去，傾城妹妹會被賀青爵搶走的！」
五年了，她絕口不提莫昊南，堅強勇敢地生活，努力讓自己變得成熟，可是又有誰知道，多少個午夜夢回，她從夢中驚醒，枕邊濕透？
——
「有嗎？」莫離模下巴望天。
卓炎一笑，「我知道，我很放心。」
不知道男人說了什麼，女人笑得很開心，一直往他懷里鑽去，忽然女人很不小心地腳崴了一下，男人立即緊張起來。
買水的地方就在馬路對面，卓炎買好了水不知道為什麼朝著這邊招手，蘇然愣了愣，就準備走過去。
眼眶忽然有些酸澀，蘇然連忙別開頭，撞上卓炎的視線，發現他的眼神有些黯然，她一驚，忙說︰「我有點口渴，你去幫我買瓶水好不好？」
生死有命，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五年前，她心死絕望，不得不接受莫昊南已死的事實，五年來，莫昊南也從未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有些事情，不是隨著時間過去就會淡忘。
「我現在很快樂啊。」蘇然笑，回握著他的手，「我知道就算今天我不履行自己的承諾，你也不會逼我和你去登記，但是卓炎，我不是石頭做的，我有良知有感覺，我想……我不能再繼續辜負你了。」
蘇然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猛然僵住，這個聲音……她緩緩地抬頭，目光一寸一寸移到那人的臉上，那張臉……
所以，他沒有再糾纏，很乖巧地點了點頭，說︰「那你們明天一定要帶我去看傾城妹妹！」
蘇然曾勸過卓炎離開，可是卓炎的執著，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莫昊南啊莫昊南，五年了，所有人都以為我接受了你已死的事實，可是你知道嗎？每次在街頭看到和你相似的背影，我都會追著走好幾條街。
卓炎握了握她的手，神情一如當年鄭重，說︰「然然，我等你五年，不是為了讓你有心理負擔，不論我做了什麼，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只是想看到你快樂一點。」
有時候奢望那個人是你，忽然轉身，溫柔地叫我然然。
可是每次，都不是你。
那樣的痛，她經歷過一次，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他們不敢冒險。
只是，今天例外了。
「卓爸爸，我要去江叔叔家！」某人率先說明自己的意圖。
當年她和莫昊南，彼此深愛卻不懂愛，最終遺憾地擦肩而過，心底某處永遠不能觸踫，一觸就痛。
兩人站在門口等著，陸陸續續的也有其他的情侶來了，也在一邊等著。
「有，而且，莫離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今天才周四。」
「媽咪媽咪，今天帶我去小七阿姨家好不好？」莫離拽著蘇然的指頭，哀求道。
蘇然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蹲與他平齊，「莫離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星期已經去小七阿姨家三次了。」
五年的時間，蘇然從一個稚女敕的小女孩，變成如今的人母。
過馬路的時候，她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對方立即扶住她，很禮貌地道歉︰「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他也不知道莫昊南是生是死，所以他們誰也不敢告訴蘇然，也許莫昊南還活著。
卓炎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他摟著蘇然的脖子一直搖晃，不禁莞爾一笑。
賀之岩點點頭，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
蘇然看了看他，無語凝噎。
蘇然翻白眼，在這個兒子面前，尤其是早熟的兒子面前，她總是忍不住毀掉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淑女形象，「拜托，莫離你才五歲，你不會這麼早就看上傾城了吧？傾城才三歲啊！」
時光如梭，轉眼已是五年後。
「小姐，你是哪里受傷了嗎？你別哭，說出來我會負責的。」對方仍舊彬彬有禮，溫和謙虛的模樣，與莫昊南相差太多。
蘇然心里如同千軍萬馬過境，她听到卓炎在叫自己，可是她的世界在這一刻，除了面前的人，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
他們只是怕，給了蘇然希望，最後又讓蘇然絕望。
來到母子兩身邊，他也蹲下來，將兩人都摟在了懷里，問︰「怎麼了？」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人生沒有幾個五年，我們都老了，所以就將就在一起吧，雖然我帶了個拖油瓶，不過我想你不會嫌棄的。」
莫昊南，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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