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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勾心斗角,陰謀陷害【手打文字版VIP】

好一把嗓子,隨著老太監尖細的嗓音在仁和殿內響起,眾人紛紛側頭,朝著仁和殿殿門口看去。

午時三刻,正是一天之中陽光最為艷麗的時候,透過長角飛檐,太陽光線沿著仁和殿殿門的高低起伏,點點折射,在大門口留下一團團斑駁的金光。

逆著金光,一道人影,從外邊緩緩走入,這人身材極為高大,身長八尺,虎背熊腰,走動之間,給人一種如狼如虎的感覺。

此人身上穿著一件黃金鎖甲,金光熠熠,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金光和太陽光線輝映在一起,似一尊從遠古復活的黃金戰神。

而這人,正是楚國鼎鼎有名的鐵血無敵大將軍——彭飆,當之無愧的當世人杰,一代戰神。

彭飆人未至,聲先至,先聲奪人︰「楚國大將軍彭飆,見過墨龍皇陛下,見過皇後娘娘。」

聲音粗獷霸烈,一如他本人一般霸氣,即便是面見墨龍國權勢最盛的一男一女,他的腰,依舊不曾折下分毫,只是行最普通的禮節。

隨即,彭飆進入仁和殿,他的腳步隨之停下,虎目四盼,虎虎生風,在座的文武百官和他的視線對上,無一不是選擇躲閃,竟是無人敢和他眼神相對,這份霸氣,墨龍國,無人能纓其鋒芒!

緊隨其後,薄薄的金光之中,又是一道麻褐色的人影出現,那人走的不快不慢,不急不緩,似如閑庭散步,又似入無人之境。

此人一身麻衣,樸素簡約,一頭黑密如藻的頭發隨意披散在腦後,隨風飄動,那衣和發,都不拘不束,飄飄灑灑,風神秀逸,優雅如狐。

不同于彭飆嗓音的霸烈,他的聲音,亦如他本人一般,清清雅雅,溫溫和和,給人一種極濃的書卷氣息,听聲辨人,自然而然,就讓人覺得舒服,產生一種極為親近的好感。

「秦國秦書容,見過陛下,見過皇後娘娘。」

秦書容微微彎腰,行君子之禮,淡然徐緩的聲音從他嘴里輕輕吐出,人影隨之出現在仁和殿內,他也不爭不奪,隨隨便便的站在彭飆的身側,似是被彭飆那偉岸的身形遮住了所有的風采,實則不然,只需他一出現,這世人,再也無誰能夠將他從眼球之中抹去,他就是這麼一個奇特的存在,低調潛忍,卻又讓人無法忽略。

彭飆和秦書容出現之後,仁和殿內眾臣的目光,都是不自覺的投射到了二人身上,便是墨龍皇和陳皇後也不例外,陳皇後微微笑著,那笑容柔柔和和,墨龍皇也在笑,卻笑的高深莫測。

沒過多久,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

這人走路不快,腳步聲卻異常的清晰,「踏踏……踏踏……」的腳步聲,如同一腳,走進人的心坎里一般。

人影從很遠走來,遠遠的只能看到一道青色的影子,而無法看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他的腳步聲,平穩、有力,讓人听著他的腳步聲,就忍不住去想象他的模樣,似是一座巍峨雄奇的高山,讓所有人心生仰望而無法攀爬。

終于,衣袂飄飄,人影緩步走入仁和殿門口,青色的人影落入眾人的眼簾,變得清晰顯目。

那是一張如蓮如玉的臉,長眉若柳,身如玉樹,平平無奇的走著,就給人一種無法直視的逼迫感。

來人雙眸如黑琉璃一般的晶瑩,眼神清朗,只是眼神沒有情感,有的只是冰冷,這冰冷給人的第一種直觀印象就是驕傲,極端的驕傲。

可他就是有驕傲的資本,眉宇尊貴傲氣,周身青衣,紫蟒圖騰活靈活現,他是齊亦風,他從齊國遠道而來,他是君王,他高高在上,他,雖千萬人吾往矣。

齊亦風終于進入仁和殿,衣袖輕甩,腳步停下,抬頭看向墨龍皇和陳皇後,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可是就算是一個點頭的動作,他的頭,給眾人的感覺,也是從來不曾低下。

他太驕傲了,驕傲的目中無人,這一幕,讓在場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是心頭微微一震,就連墨染塵的眉頭都是微微一蹙,怫然不悅。

楚雲裳認出這人正是在明月城街頭見過的那個男人,微微撇嘴,一聲輕哼,齊亦風,不過狐假虎威,裝腔作勢。

墨龍皇的視線和齊亦風對上,點頭回應,旋即一笑︰「齊兄,請上座。秦世子,彭將軍,你們也坐。」

齊亦風無比年輕,和墨染塵同齡,可是墨龍皇見著他,也需要稱呼一聲齊兄,不敢托大,身份地位上的差距,直接決定了彼此之間的氣場,無可逾越。

「多謝!」這時,齊亦風才微微一笑,邁動步子,越過眾臣,在墨龍皇的下首坐下。

而秦書容和彭飆,也是各自落座,三人均是人中之龍,沒有太多的俗世禮節,坐下的動作,坦蕩磊落,不曾有多余的言語和表情。

可是此刻,墨龍國眾臣的心底,卻是跌宕起伏,波瀾橫生,滋味莫名。

楚國鐵血無敵大將軍彭飆,百戰百勝的戰神。

秦國質子秦書容,未來的秦國太子。

齊國君主齊亦風,一國君王!

這三人,不約而同,齊齊出現,而三人的身份,一個比一個顯赫,一個比一個壓迫的眾人心里喘不過氣來。

三人,所送的禮品,也是一個比一個貴重。

可是,真的是前來為陳皇後慶壽的嗎?眾臣不知,因為他們明白,即便是墨龍皇壽辰,也未免有這麼大的排場這麼大的面子。

等到三人落座之後,墨龍皇才微微一笑,說道︰「齊兄和彭將軍遠道而來,路途辛苦,朕敬二位一杯。」

說著,他拿起酒杯,遙遙相敬。

齊亦風和彭飆也是拿起酒杯,回以一敬,三人各自飲下一杯酒,酒盡,禮節到。

墨龍皇又是對秦書容說道︰「世子,朕敬你一杯。」

「多謝陛下。」秦書容微微輕笑,做事一板一眼,讓人覺得極為舒服。

二人又喝了一杯,墨龍皇這才大手一揮,說道︰「宴!」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即便眾臣對齊亦風三人的到來各有疑惑,可是在此種環境之中,亦是不能多說,听的墨龍皇這話,各自落筷,品嘗珍饈美食。

楚雲裳本就是一個吃貨,听的這話早就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墨染塵偶爾動一下筷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喝酒,他眸光微垂,如老僧入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陡然,楚雲裳感覺到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人目光含笑,笑容也冷,給人一種極為不懷好意的覬覦感。

楚雲裳察覺到這道打量自己的視線,心里微微一個咯 ,手里的筷子不自覺的停了下來,她眉頭微微皺起,心里一苦,該死的,被發現了。

齊亦風一出現在仁和殿,楚雲裳就認出他正是當日在明月城街頭所見過的那個青衣男人,只是因為她心里早有猜想的緣故,對此也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仁和殿內人這麼多,齊亦風竟然一眼就發現了她,若不是有心,誰能信?

可若真是有心,齊亦風,他要干嗎?

難不成想當著眾人的面羞辱自己一番不成?

誰怕誰?

想著此點,楚雲裳慢慢抬起頭,迎向齊亦風的目光。

齊亦風果然在笑,笑容淺淺,格外的淡,也格外的冷,仔細看的話,會發覺他雖然在笑,卻是皮笑肉不笑,特別是他的眼楮里,根本就沒有任何笑意,有的只是孤冷。

一般的人,一旦笑的話,臉上的皮膚都是會起皺,眼楮也會微微眯起,但是齊亦風沒有,僅僅是這一笑,落在楚雲裳的眼里,便是讓楚雲裳知道,這個人,很不簡單!

他出現在墨龍國,進入這明月城,來到這仁和殿,只怕也不曾安了好心。

當然,她並不怕他。

即便他生為帝王又如何,在強勢的武力面前,所謂權勢富貴,不過浮雲。

因為她能,要他的命。

察覺到楚雲裳略帶挑釁和不屑的目光,齊亦風眉頭微微一皺,旋即咧了咧嘴,似是笑的更開心了,可眼中的寒意卻愈盛,似是要用眼神將楚雲裳定住,讓楚雲裳臣服于他的腳下。

當日明月城街頭一見,楚雲裳當著他的面一拳轟飛他的屬下,無形之中,折了他的顏面,事後打听,他得知了楚雲裳的身份,還特意查過楚雲裳的背景。

一個不學無術,草包無知,人見人嫌的楚家六小姐,忽然搖身一變,化身神明,智深如海,深不可測,武功超絕,言行詭異,這豈不是一件相當詭異,又相當有趣的事情?

但是盡管好奇,齊亦風還是強行按捺下了那份悸動,因為他知道,自己肯定還會和楚雲裳踫面,時間就是陳皇後的壽辰上,地點,則是仁和殿。

果不其然,他一進入仁和殿,在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的時候,他就第一眼看到了楚雲裳。

並不是因為楚雲裳有多麼的漂亮和出眾,而是因為,他記住了她,那麼,不管她在哪里,他都會第一時間認出她。

他想要掌控的,從來不曾逃月兌過他的手掌心,楚雲裳,豈能例外?

此時,仁和殿內,杯盞交錯,言笑晏晏,可是,二人的目光,膠結在一起,卻是無法分離。

楚雲裳表情安然,不動聲色;齊亦風笑意淺淺,此笑綿綿無絕期。

終于,齊亦風開口說話,他端起杯子,朝著楚雲裳說道︰「寧王妃,我敬你一杯如何?」

他的聲音不大,在這熱鬧的仁和殿內毫不起眼,可是,他本就是眾人的焦點,這話一出,立即如瘟疫蔓延一步,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自覺或者不自覺的,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停住了湊在嘴邊的杯子,看一眼齊亦風,然後視線,齊刷刷的落在楚雲裳的身上,就連秦書容和彭飆都不曾例外。

楚雲裳也沒想到齊亦風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僅僅是一句話,就將她推向了風口浪尖。

好深沉的心思,好厲害的手段,根本就是殺人于無形之中。

這時,墨染塵也終于睜開了眼楮,一眼看向齊亦風,似是要看明白齊亦風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旋即他便了然,因為他早就知道楚雲裳和齊亦風之間發生過一個小沖突,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一件小沖突那麼簡單。

齊亦風,在報復。

眉頭微微皺起,墨染塵收回視線,落在楚雲裳的身上,心情微微復雜。

而龍椅之上的墨龍皇和鳳榻之上的陳皇後,也是斂了斂容顏,雖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二人的心里都是有了一點想法。

「怎麼回事?齊亦風竟然認識楚雲裳?」這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也是墨修竹和曄蘿郡主的想法。

唯一輕松的就是墨杰宇了,他是一個愛湊熱鬧的性子,又是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亂,對楚雲裳有著一種近乎崇拜的盲目心理,自認為只要有楚雲裳在,就沒什麼事情是處理不了的,是以,他此時津津有味的將一雙黑亮的眼楮不停的在齊亦風和楚雲裳身上飄來飄去,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模樣。

「陛下遠道一來,一杯怎麼夠,三杯才行。」楚雲裳緩緩開口,輕輕說道。

她自是知道齊亦風的心思,也明白齊亦風的態度,是以心下雖然不喜,還是只能跟著裝模作樣一把。

一杯酒,一場風浪,她還是承受的起的。

「呵……」齊亦風听的他這話,笑了一聲,聲音停頓了片刻,又是呵呵的笑出聲來,他轉移視線,看向龍椅之上的墨龍皇,微笑說道︰「墨兄,我這次來到明月城,大街小巷深處,無一不是關于寧王妃的消息,心中好奇之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寧王,真是有福之人。」

話音落,眸光一轉,轉到了墨染塵的身上,也不知道他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所有的人都在揣摩這話的含義,墨龍皇自有風度,笑著說道︰「裳兒的確不錯,和塵兒二人天生一對,珠聯璧合,只是沒想到齊兄竟也認識,倒是讓朕微感吃驚。」

齊亦風笑意不變,輕聲說道︰「說起來,我和寧王妃,還有那麼一點淵源……」

眾人听的這話,立即側過腦袋,豎起耳朵,想仔細听清楚這淵源是什麼,哪里知道齊亦風是存了心吊眾人的興趣,忽然話鋒一轉,說道︰「王妃如此爽利,三杯就三杯……」說著他的手一擺,「不,應該是六杯,三杯敬寧王,三杯敬王妃,不知道這般可合了禮數?」

他這話似是要跟人商榷,可是偏偏自己在自言自語,又哪里有人敢給他做什麼決定。這麼說,不過就是擺一個態度,而他的架子本就很高,這麼做,反而顯得多余,也顯得極有針對性。

「既然陛下有如此雅興,那便六杯,卻之不恭。」墨染塵開口說話,聲音淡雅,透著淡淡的寒淡淡的冷。

說完,墨染塵舉起手里的杯子,遙遙相敬,率先一口飲盡,抬頭說道︰「陛下,到你了。」

又是一句話,依舊是淡雅的聲音,無形之中卻有霸氣流露,讓人不敢輕視。

齊亦風微微一笑,眼眸深處卻有淡淡的吃驚,不過他是有大氣度的人,話已出口,自然不會收回來,倒上三杯酒,一一飲盡,又是眯眼笑道︰「早就听聞寧王和王妃伉儷情深,鴛鴦似仙,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讓人羨慕的緊。」

「陛下言重了,齊國境內,嬌嬌女子萬萬千,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墨染塵似笑非笑的說道。

齊亦風輕輕的拍了拍腦袋,恍然若悟的說道︰「寧王說的不錯,只是,類似王妃這種,才貌雙絕,氣質月兌俗,蕙質蘭心的女子,齊國上下,還真是不多見。若有機會得到,自與寧王一樣,好好珍惜。」

「呵——」

這是有人想笑,卻發現時機和地點不對,剛發出一個聲音,立即吞了回去。

而這一個單調的聲音,亦是在眾臣的心頭,微微驚起了波瀾。

誰人不知楚雲裳貌不出眾,其貌不揚,怎可當的起才貌雙全這四個字,和氣質月兌俗,蕙質蘭心更是一點都不沾邊,這話擺明了是反著來說的。

夸贊的越高調,反諷之意,就愈發的強烈。這已經不是在讓楚雲裳難堪,而是連墨染塵也要跟著難堪了。

沒有人笑,更沒有人吭聲,所有的人,都目光閃爍不定,一會看看齊亦風,一會看看墨染塵。

墨染塵眉頭微微一揚,顯出幾分鋒銳,他不是一個喜歡爭強斗勇之人,也早已過了那個重承諾輕生死的年紀,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血性。

相反,他的血性,並不比齊亦風少一分一毫。

「世人看人,看的是容貌身材,可是一個女人的美,可是僅僅就這麼一點?有一種女人,她不需要多少人喜歡,只得一人心足矣。陛下眼光獨到,一眼相中本質,和在下的所思所想不謀而合,倒是令人歡喜,自然,也是祝願陛下能夠找到如此一個女人,母儀天下!」墨染塵淡淡說道。

一句話,將齊亦風的攻勢化為無形之中,並且就著齊亦風這話,堵住了他的退路,若是有人說楚雲裳不漂亮,那麼就是懷疑了齊亦風的眼光,在這種情況下,即便齊亦風這話留了退路,也是萬萬說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齊亦風才是深深的吃驚了。

雖然他早就听聞過墨染塵的大名,但是對這個不思朝政的病王爺,他並沒有多麼的放在心上,從來未曾將墨染塵當成是他的對手。

可是這話一出,齊亦風不免反思,或許以前,他實在是看輕了這個病王爺。

齊亦風這話的確是說三分留三分,看似褒獎實則貶低,言下之意就是楚雲裳其貌不揚,沒有王妃之風儀,若是墨染塵真心以為他是在夸贊楚雲裳,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的話,他就會扔下一大堆刁難的問題,可是墨染塵這麼一說,他後面的話,自然是說不出來了,看著墨染塵的眼神,一時微微古怪。

齊亦風又哪里會知道,墨染塵這話,雖然是反擊之言,但是何曾不是真相?

世上之人,重皮肉賤內涵,這種人,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看到楚雲裳的美麗。

楚雲裳的美,從來不需要刻意彰顯,只需給世上一個男子看了便足矣,她的美,只需她願意,只需她撕下臉上的那張人皮面具,那便是顛倒眾生,傾國傾城傾蒼生!

「寧王這話所言極是,讓人受益匪淺。」齊亦風一句話輕輕帶過,對著楚雲裳說道︰「王妃,敬你。」

「多謝陛下賞識。」楚雲裳淺淺一笑,笑的戲謔而譏諷。

齊亦風微微一笑,也不在意,他此刻的心思已經不在楚雲裳身上,而是被墨染塵三言兩語吸引住了。

楚雲裳一杯,齊亦風三杯,這場無聲無息的交鋒,才算是落下了帷幕,眾臣的心里,也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氣。

只是,眾人心里一口氣剛平,另外一口氣,又是猛的提了上來,差點呼吸不過來。

「王妃,我也敬你一杯。」秦書容聲音清徐,朗朗說道。

沒有逼迫,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有的只是輕言輕語,簡簡單單的要喝一杯。

「世子客氣了,請!」

楚雲裳對秦書容的印象是復雜的,不過也知道秦書容是在替她解圍,語氣也是柔和,敬秦書容一杯,二人各自喝下。

「王妃,不介意本將軍也湊個熱鬧吧。」一聲大笑,彭飆站起身來,爽聲說道。

「呵呵,不介意,將軍請坐,這份大禮,雲裳可是承受不起。」楚雲裳裝模作樣的站起來說道。

三天時間,她臉上的劍痕已經好了,可是彭飆的傷,卻還沒好完全,聲音之中雖然中氣十足,卻給人一種後繼乏力的感覺。

「干!」

彭飆本就是一個不善言語的人,他性子酷烈,在戰場上以殺人為樂,自然不會多話,簡單直接的一句,一口氣喝掉杯子里的酒,重重坐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是,這三次敬酒,卻是在所有人的心里刮起了軒然大波。

這寧王妃,真是天大的面子,竟然可以讓齊國君主齊亦風、秦國世子秦書容、楚國大將軍彭飆主動敬酒,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難不成,楚雲裳那張平庸無奇的臉,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足以吸引所有男性的注意力不成?

難道說,齊亦風剛才那話,並不是貶諷,而是真心實意的夸獎?

可是,怎麼可能?

臉還是那臉,身子,還是那身子,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不同,也看不出一分容顏之外的美麗。

那麼,這是為什麼。

沒人想的明白,就連墨龍皇和陳皇後都只是驚愕,難以理解。

只有墨染塵,若有似無的看了楚雲裳一眼,所有的言語,盡皆在一眼之間。

楚雲裳微微感激的回以一眼,感謝墨染塵剛才替她解圍,不然在齊亦風強勢的做派之下,今日出丑,難以避免。

一眼過後,二人之間,竟是有了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默契。

這讓二人,皆是微微一怔,然後又是一眼,楚雲裳臉微微一紅,羞澀輕笑,墨染塵也是一笑,溫柔和溫暖。

曄蘿郡主遠遠的朝這邊看一眼,不忿的哼了一聲︰「有什麼了不起的,煙視媚行而已。」

墨修竹微微一笑︰「如果你也能讓齊亦風三人向你敬一杯,就證明的確沒什麼了不起。」

仲相思話語微微一滯,說不出話來,自是知道這不可能,只是眼中的仇恨之色越來越重。

墨修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微笑著轉過頭去,視線投向楚雲裳,他和楚雲裳打過幾次交道了,不過感覺上,還是相當陌生,因為楚雲裳變化太快,太過讓人出其不意,難以捉模。

而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在讓他不解的同時,也是覺得事情變得相當棘手,有這樣一個交游廣闊的女人在,墨染塵將來要做什麼事情,是成不了的?

可惜,當初自己沒能看上她,不然今時此刻,出風頭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了吧。

世上哪有後悔藥,錯了也得堅持。

墨修竹暗暗咬牙,事情,不會這麼容易了結,他和墨染塵之間,始終要有一個人倒下,他自信,那個人,不會是他!

酒飲盡,血未冷。

眾臣的心頭都是陣陣激蕩,這樣的一幕,對于一般人來說,或許算不得什麼大事,傳出去,也僅僅是茶余飯後的笑談,但是對這些浸婬官場多年的文武百官來說,卻是從這件事情里看出了貓膩,大大的貓膩。

不說齊亦風三人為什麼向楚雲裳敬酒,僅僅是敬酒這件事情,就是表明,楚雲裳和這三人,是認識的,而且看樣子,關系匪淺。

而楚雲裳身後站著的人是寧王墨染塵,如此一來,楚雲裳的所作所為,一定程度上,所代表的,就是墨染塵的意志,歸根結底,她和墨染塵是一家人。

想清楚了這一點,一些原本就和墨染塵走的很近的官員暗自慶幸,而一些偏向于墨修竹的人,則是暗暗的叫苦,心思出現了游離。

酒宴的氣氛,不復初時熱鬧,作為今日唯一的主人的陳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陰霾,陳皇後很快斂了心思,對著墨龍皇說道︰「皇上,您看……」

墨龍皇收斂心神,輕聲苦笑,說道︰「這個楚雲裳,倒又是讓我大吃一驚,不容小覷啊。」

「是啊,寧王是有福之人,他以前吃了那麼多的苦,也該是補償他的時候了,楚雲裳,倒是一個妙人。」陳皇後輕聲說道。

墨龍皇臉上的笑容便是變得有些慈寧,他點了點頭,說道︰「讓群臣獻禮吧,如此喧賓奪主可不行。」

「群臣獻禮。」司儀太監听的墨龍皇的話,一聲尖細的嗓音響起。

立即,群臣起身,紛紛獻上精心準備好的禮品。

陳皇後艷冠後宮,鳳儀絕世,又是正當盛寵,這些禮品,眾臣也是各個絞盡腦汁,頗費了一番心思,存心一校高下,要在陳皇後的心里留個好印象。

「八星海螺……鳳眼果……翠紋玉蝶……貝葉株……翠雀珍珠……」

不管是哪一種禮品,都是舉世難尋的珍品,有的,甚至是難得一見的孤品,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仁和殿內的喜慶氣氛,這才再度熱鬧起來,陳皇後斂了霜意,笑的花明雪艷,她本人,比這些珍貴的禮品,更來的珍貴!

「王獻上紫儷丹一顆!」

「曄蘿郡主,獻上極品血玉玉環一對!」

……

隨著司儀太監報幕,眾臣都是內心微微一震,暗嘆,真是好大的手筆,這王和曄蘿郡主,為了陳皇後這次壽辰,真是費了好大的心思。

陳皇後愛美,舉世皆知,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貴為皇後,也不能免俗,誰不想容顏永駐,青春不老?

而紫儷丹,就是有駐顏的功效。

傳聞紫儷丹乃是前朝皇室的遺物,天下間,不過三顆,其中兩顆已然有主,只剩下最後一顆流落人世,不見影蹤,這可是珍品之中的孤品。

前朝皇後因為服用了一顆紫儷丹的緣故,一直到七十歲,亦是保持了二十歲時的容顏,冠絕後世,艷名遠播,後世留芳,讓人廣為稱贊。

而現在,王竟然是送上一顆傳說中的紫儷丹,可不正是投其所好,這份禮物,委實太過貴重,瞬間讓之前所有的禮物都黯然失色。

果然,听聞是紫儷丹,即便陳皇後素來雍容,也是禁不住眉眼狂跳,臉上有按捺不住的驚喜流露,又是喜又是驚,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誰都看的出來,她對這份禮物,極為滿意。

墨修竹看著陳皇後的反應,暗暗點頭,心知這份禮物是送對了,也是多少有點得意。

不同于紫儷丹的駐顏功效,血玉玉環雖然是珍品,但是並非舉世難尋。

之所以會讓群臣稱嘆,是因為陳皇後對血玉喜愛的無以復加,甚至是不惜勞民傷財的四方搜羅,可惜,一直未能得願。

而今日,不僅僅是有紫儷丹,又有極品血玉玉環,陳皇後得償夙願,哪會不喜,臉上的歡喜之意根本藏都藏不住,也根本就不用去藏,因為她是實實在在的喜歡。

「竹兒,相思,你們倒是有心了。」陳皇後柔和的笑道。

「母後喜歡就好。」

「娘娘喜歡就好。」

墨修竹和仲相思相視一眼,均是笑道。

有了紫儷丹和極品血玉玉環在前,隨後的禮品雖然都是極盡心思,卻是在比較之下,皆是黯淡無光,眾臣一爭高下的心思漸漸淡去,個個無精打采,心不在焉。

「四弟,你不是精心準備了一件禮物要送給娘娘的嗎?怎麼還不送?莫非是舍不得了?」墨修竹忽然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故意抬的很高,讓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話。

閑王墨杰宇,在墨龍國,一直是一個較為尷尬的存在,雖然墨龍皇只有五個兒子,但是這五個兒子中間,從來都是多墨杰宇一個不多,少墨杰宇一個不少,是以,從來沒有人真正的重視過他。

此時听到了墨修竹的問話,眾人這才想起,原來還有一個四皇子在,原來,四皇子還沒有送禮。

一時也是心頭好奇,想看看這份連墨修竹都看重的禮物是個什麼樣子。

墨杰宇也是意外,隨之而來的就是興奮,臉色微微漲紅,激動的不行的樣子。

他為了這份壽禮,幾乎是傾家蕩產,極費心思,本來是要悄無聲息的送上去的,倒是沒想到墨修竹點了他的名字,有意讓他大出風頭。

墨杰宇雖然是個沒追求的人,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虛榮心,此刻萬眾矚目,感覺極好。

墨杰宇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要送,要送的。」

傻乎乎的一句話,引得眾臣皆是一笑,就連墨龍皇和陳皇後都眼含笑意,笑意之中,又是深深的無奈。

只有楚雲裳,听的這話,朝墨修竹那邊看了一眼,隱隱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墨杰宇就是站起身,從一個宮女身上接過一個紫檀木箱子,抱著走向陳皇後那邊。

「娘娘,這是兒臣為您準備好的禮物,請您笑納。」墨杰宇不好意思的說道。

「宇兒有心了,放下吧。」陳皇後微微笑道。

「嗯。」墨杰宇木訥的將箱子放下,轉身要走。

墨修竹的聲音又是傳來︰「四弟,你都還沒告訴娘娘你送的是什麼呢,怎麼也不打開看看。」

「啊——」墨杰宇微微一愣,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陳皇後也是好奇,便是招呼道︰「宇兒,打開看看吧,我的心里也是好奇的緊呢。」

墨杰宇呵呵一笑,心頭有些緊張,不過他還是很快將箱子打開,從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樣東西,托在掌心之上。

「九層琉璃塔?」很快,就有人認出了這個東西的名字。

「天啊,竟然是九層琉璃塔,閑王真是好大的手筆,看來真是花費了一番心思了。」

「不錯不錯。」有人暗自點頭,覺得墨杰宇終于做了一件靠譜的事情。

就連墨染塵也是一眼看去,微微點頭,表示滿意。

楚雲裳也是意外,沒想到墨杰宇能夠拿出這麼一件東西來,要知道,她原本以為,以墨杰宇的小孩子心性,拿出一件珠寶之類的東西就不錯了。

九層琉璃塔,共分九層,以琉璃鑄造,因為工藝極為復雜的緣故,世間成品不多,遺留在世上的更是稀少,僅僅是听聞在楚國的皇宮有一座,乃是極為尊貴和吉祥的東西。

九層琉璃塔本身的造價工藝極高不說,寓意也是相當的好,九之說,代表風飛九天,又有鸞鳳和鳴之說,送給陳皇後,乃是極為貼切。

墨杰宇在皇室之中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尷尬存在,自然陳皇後也不曾真正的看在眼里,但是此時,墨杰宇竟然拿出這麼一尊好東西,倒是讓她有點喜出意外的意味了。

「不錯,不錯。」陳皇後輕輕頷首,也不知道是說這九層琉璃塔不錯,還是說墨杰宇不錯。

墨杰宇很少得到夸獎,嘻嘻傻笑,愈發的沒有一點皇室子弟的氣度,親和無害,不會給人帶來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宇兒,有心了。」陳皇後見他這樣子,又是說了一句,聊以安慰。

墨杰宇用力點頭,露出一口白牙,扭著頭,笑嘻嘻的朝著楚雲裳那邊看了一眼,楚雲裳回以一笑,對墨染塵說道︰「閑王是真的長大了。」

似是詫異楚雲裳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墨染塵微微一愣,旋即輕輕點頭︰「是啊,長大了。」

忽然,人群之中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不高,听起來弱弱的,卻是極為刺耳,極為不協調。

「閑王,我听說琉璃塔世間只有一尊,就在楚國的皇宮內,你這尊琉璃塔是從哪里買來的啊。」

墨杰宇沒多想,說道︰「從雅然居買的,怎麼了?」

那人便是笑︰「我听說雅然居偶爾會拍賣一些工藝品,你這個不會就是吧,多少錢買的呢。」

這話說起來就不太客氣和禮貌了,墨杰宇就算是個傻子也是听出了不對勁的成分,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欲要爭辯,就是又听一個聲音傳來︰「工藝品,不就是假貨嗎?」

這話,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隨著這話一出,眾臣都是睜開眼楮朝那尊琉璃塔看去,就連齊亦風和秦書容,也都是微微一笑,朝那邊看了一眼。

「彭將軍,楚國皇宮有發生過失竊事件嗎?」齊亦風笑眯眯的問道。

「自是沒有。」彭飆斷然否決。

「哦。」齊亦風饒有深意的輕輕點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又是有人說道︰「咦,這琉璃塔好像有點問題,並不是用一整塊琉璃雕刻而成的,而是用碎塊拼湊起來的。」

「好似就是如此,還有,好像並不全部是琉璃,這琉璃的色澤有點不對,有點像是石頭。」

「石頭,怎麼可能,難道閑王會拿一塊石頭來做壽禮嗎?」

「我沒這麼說啊,不過你仔細看,琉璃在陽光下都是晶瑩剔透的,可是你看這琉璃塔,並不透亮,反而在陽光下,留下一團黑暗的影子,這很不正常啊。」

「嘩——」

眾人嘩然,議論之聲更是不絕于耳。

「原來真的是假的啊,看起來跟真的一模一樣。」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是做的跟真的一樣,材質和工藝也絕對不同,可以可能和稀世珍品相比,簡直笑話。」

……

「假的嗎?」

前一刻,還開心的笑著的墨杰宇,此時,如雷重擊,呆愣于地,

他玉白的一張臉,慢慢的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由青轉紫,由紫轉黑。

「假的,竟是假的嗎?」

一個聲音在墨杰宇的心底回蕩,那聲音不大,卻是如一把一把犀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割著他的肉。

「可是,怎麼可能會是假的,用三十萬兩銀子買來的東西,怎麼會是假的?」

墨杰宇還是不敢相信,也絕對不能相信。

這是他的一份心意啊,他為了這份心意,花費了如此大的代價,到頭來,怎麼可以換來這麼一個結果。

「為什麼會這樣子啊?」

墨杰宇的心里,一遍一遍的發出叩問之聲質問著自己,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好好的一尊九層琉璃塔,怎麼就變成假的了。

眾人見墨杰宇滿臉愁雲慘霧,身體哆嗦,以為是他被揭穿了虛假的面具心虛所致,更是肯定這九層琉璃塔是假的,一個個議論的聲音也愈發的大。

那聲音,刺破墨杰宇的耳膜,刺的他陣陣眩暈,若不是最後的一點意志力強行支撐著他的話,只怕已然吐出一口鮮血,昏厥于地。

「怎麼回事?」眉頭猛的皺起,楚雲裳出聲問墨染塵。

墨染塵低嘆一口氣,緩緩而復雜的說道︰「是假的。」

「你確定?」楚雲裳忍不住問道。

墨染塵輕輕點頭,不再言語。

楚雲裳臉色遽然一變,看向墨杰宇,此刻的墨杰宇,臉色倉皇,冷汗涔涔,低頭垂喪,正是心灰若死的癥狀。

毋庸置疑,這件事情,對墨杰宇的打擊有多大,幾乎要將他徹底打垮。

在陳皇後的壽宴上,竟然出這麼大一個丑,只怕他這輩子,都無法抬起頭來了。

太可惡!太狠!太絕!

楚雲裳視線從墨杰宇的身上飄過,遠遠的看向墨修竹,墨修竹臉上含著得意的笑,剛才,正是他慫恿墨杰宇當眾送禮,並讓墨杰宇將禮品打開的,墨杰宇,會不會被人給算計了,楚雲裳心想。

三天之前的清晨,在雅然居,楚雲裳和墨杰宇遇上,那時的墨杰宇多麼的意氣風發,他親口告訴她,雅然居有一樣東西要拍賣,他想拍回去送給陳皇後做壽禮。

現在看來,墨杰宇在雅然居拍下的東西,就是這尊九層琉璃塔了。

看的出來,為了這份壽禮,墨杰宇是花了大心思,付了大代價的,可是到最後,這份禮物竟然是假的,不說一片心意付諸流水,這種被人肆意羞辱的滋味,也是相當難受。

可是,一個雅然居,怎麼敢賣假貨給墨杰宇?

墨杰宇就算是一個閑著沒事做的王爺,但他畢竟是個王爺,普通人,誰敢這麼做?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楚雲裳想到這里,愈發肯定雅然居有問題,而且可能,這件事情,和墨修竹月兌不了干系。

楚雲裳又是想起當日在雅然居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男人來,當時她第一眼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就是感覺那人的氣質太過陰鷲,給人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

只是當時她想著別的事情,並沒有太過在意,也不曾想到,墨杰宇所拍下的,竟是這麼一個東西。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若是那日她不急著離開的話,或許今日,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難堪的事情。

這簡直是要徹底斷絕墨杰宇的生路,置他于死地啊。

「那個人是誰,也要查!」咬了咬牙,楚雲裳恨恨的道。

楚雲裳和墨杰宇之間關系不錯,此時見墨杰宇如此,心頭極為不忍,若不是時機不對,早就發作。

可是現在,她又能做什麼。

「王爺……」她對著墨染塵說道。

墨染塵輕聲嘆了口氣,說道︰「老四總有一天要長大的,總會一個人面對這樣的那樣的事情,我們幫的了他一時,幫不了他一世,這件事情,就算是一個教訓吧,希望他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變的成熟起來。」

說完,墨染塵又是一嘆,實在是因為,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摧毀墨杰宇全部的精神意志,讓他今後,徹底變成一個廢人。

這是墨杰宇的劫,過不去,就徹底廢了。

過去了,或許,就是一個嶄新的閑王,也是一個,令所有的人,都不敢輕視的閑王。

墨染塵想過要幫忙,但是他更願意墨杰宇能夠獨自承擔下這件事情的後果,因為他心里明白,這種事情既然發生了一次,或許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能夠做的,終究有限,一切最終,只能靠墨杰宇自己來解決。

生于皇族,錦衣玉食,一手遮天,是幸運的,但是也是不幸的,是這世間人倫之情最大的殘忍。

許是察覺到墨染塵的目光的緣故,墨杰宇的頭微微抬起,朝墨染塵這邊看來,眼中有哀求,有痛苦,更有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麼解決,他知道自己捅了天大的簍子了,只有三哥能幫他,三哥在他眼里,是無所不能的,只要有三哥在,那麼,就沒什麼難關是過不去的,以前,不就是這樣子嗎?

接觸到墨杰宇投來的目光,墨染塵沒有回避,猶豫了一下,他輕輕搖了搖頭,一搖頭,墨杰宇臉上的表情就愈是絕望。

墨染塵心里微微一痛,他和墨杰宇之間的關系素來很好,雖然不是同一個母妃,卻是比同一個母妃的親兄弟還來的親近。

但是,他還是拒絕了他。

「四弟,你一定要堅強一點,像個男人一樣的面對這一切,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要逃避,更不要去求著誰,你長大了知道嗎……對不起,不要怪罪三哥殘忍,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三哥今日所作所為的意圖的。」

墨染塵的拒絕,令的墨杰宇眼中的死灰之色愈盛,他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雙腿打顫,搖搖欲墜,似是隨時都可能倒下。

「三哥!」

墨杰宇多麼想叫出這兩個字,可是喉嚨里,似是被塞進去了一顆大石頭,嗓子難受的根本就說不出任何話來。

絕望嗎?

失望嗎?

是的,如死一般的絕望,如被天下人拋棄一般的絕望。

就算是全天下人都拋棄了他,他也不會如此絕望,但是,三哥拋棄了他,他生命中最後的光明都消失了,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三哥,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幫我,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我死在這里嗎?」

「三哥,我很失望。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情和你無關,我不能怪你,但是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難受嗎?你是我三哥啊,我最敬最愛的三哥,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棄我如蔽褸。」

「三哥,我知道自己沒用,但是你又怎麼忍心拋棄我!」

……

不是因為被萬千辱罵而難受,而是因為被墨染塵給刺中了心房,這一刻,墨杰宇的心頭,悲嗆淒然。

「三哥……三哥,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為什麼?」

……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也注定不會得到答案。

沒有人看到他是否能夠承受住這份打擊,也沒有人關心他是個什麼模樣,耳邊,議論的聲音依舊不絕于耳。

「早就听聞閑王無所事事,游手好閑,卻沒想到他這次竟然會做出此等事來,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是啊,就算是拿不出禮品,也不至于拿一個假貨來欺騙皇後娘娘啊,這不是給皇後娘娘添堵嗎?」

「可不是,真是太不像話太荒唐了,簡直是不可理喻。」

……

所有的聲音,一一在墨杰宇的耳邊飄過,墨杰宇渾然沒有听到,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個人的影像,那就是三哥。

龍椅之上,墨龍皇的兩道劍眉蹙起如峰,也是心頭大怒。

「簡直是大逆不道,真是個混賬東西。」一拍龍椅,墨龍皇高聲厲喝。

隨著墨龍皇這一聲,仁和殿內,瞬時所有的文臣武官都是閉上了嘴巴,殿內,落針可聞。

有人同情,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單純是看看熱鬧,所有的人,心思不一。

彭飆依舊在喝酒,不說不看,毫不關心。似乎這美酒,比任何事情都來的重要。

秦書容轉動著掌心的酒杯,眉頭微微皺著,似是在想什麼事情想的入迷了一般,面無表情。

齊亦風的身體靠在椅背上,悠悠閑閑,頗有君王之風範,他才是真正看熱鬧的那個人,而且看的是大熱鬧,好好的一場壽宴,因為一份壽禮鬧成這樣子,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墨龍皇室這一次,可是丟了一個大丑。

「大丑吶,這種事情,百年難得見到一次,墨杰宇,你小子,我怎麼看你越看越順眼了呢,你真是深得朕心吶。」

墨修竹和仲相思則是偷著在一旁笑,絲毫沒有兔死狐悲的覺悟。

楚雲裳一一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微微一嘆,問墨染塵︰「值得嗎?四皇子很傷心。」

「值得!」

墨染塵輕輕點頭,話不多,卻異常堅定。

「來人,將閑王帶下去。」墨龍皇又是一聲命令。

立即,有兩個侍衛從外面走了進來,走到墨杰宇的身邊。

墨杰宇呆呆傻傻的,笑的淒涼︰「不用了,我自己走。」

說完,他忽然轉過身,對著鳳榻之上的陳皇後雙膝下跪,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娘娘,兒臣對不住您,兒臣罪該萬死。」

陳皇後眸中神色怨毒,好好的一場生日宴會最後變成一場鬧劇,她的心情,又如何能好。

「宇兒,壽禮什麼的不重要,心意到了就成,起來吧,跪著像個什麼樣子,我也不怪你,不過下次,可不許這般胡鬧了。」陳皇後淡淡的道,雖說不怪罪,可是任誰都听的出來,她生氣了。

「謝娘娘,兒臣遵命。」墨杰宇又是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然後,他腰桿微微挺直,對著墨龍皇磕了一個頭︰「父皇,對不起,兒臣讓您失望了。」

不等到墨龍皇回應,墨杰宇站起身來,大步朝殿門外走去,背影如風,說不出的蕭索淒涼,也說不出的決絕冷厲。

一場笑話,三個響頭。

仁和殿內的眾臣,啞口無言,目送著墨杰宇離開,這一次,墨杰宇依舊是眾人視線的焦點,但是好似,他有了一點變化,因為眾人忽然發覺,自己有點笑不出來了。

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總歸是有那麼一點不同了,至于是哪里不同,無人能夠察覺出來。

只有楚雲裳耳邊听到墨染塵嘴里輕輕的吐出一口濁氣,墨染塵如釋重負。

楚雲裳清楚,這就是墨染塵所要的結果,不管是什麼事情,像個男人一樣的抗著,死也要抗著。

墨杰宇的答卷,墨染塵很滿意。

楚雲裳也很滿意,盡管他知道,事情,不會這麼容易了結。

誰也沒有注意到,當墨杰宇離開的時候,彭飆拿酒杯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他又將酒杯湊到嘴邊,只是,這杯酒,終究沒有一口氣喝掉。

秦書容原本皺著的眉頭,在這一刻,微微舒展,旋即又是緊緊皺起,他剛才所想的那個問題,似乎在剛才那一剎那想通了,又似乎,愈發的想不通了。

齊亦風則是微微一笑,有點意思,這小子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多了,墨染塵,你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只是,你可否知道,人心如鏡,心一旦破碎了,就再難重圓,我倒是好生期待,這一局,你要怎麼破?

墨杰宇離開,帶走了眾臣喧囂的議鬧,其離去的背影,亦是如一盆冷水一般的,潑灌在眾人的心頭,讓眾人心頭遽然一涼,頗為不是滋味。

有些深謀遠慮的人則開始暗暗思考剛才那件事情的緣由,寧王和閑王素來走的近,為什麼寧王沒有開口說話?

要知道,如果寧王開口求情的話,就算是墨龍皇和陳皇後,也勢必會給面子的。

可是沒有,寧王至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很安靜,可是正是因為太安靜了,才讓人心頭不寧。

莫不是,寧王是故意如此,他要借這件事情,來提點閑王?

墨杰宇今年不過十六歲,十六歲的年紀,雖然性格已然逐漸形成,但是誰也不能保證,閑王身上是否還有其他的潛力沒被挖掘出來。

如若有,那麼今日,所有的人對墨杰宇的嘲笑,必然將會變成一個笑話!

會有那麼一天嗎?沒有人知道,但是這並不妨礙眾人的種種猜想,看墨染塵的眼神,也愈發的敬畏,盡管從頭到尾,墨染塵什麼都沒有做過。

壽宴仍在繼續,那一尊假的九層琉璃塔也是飛快的搬開了,似乎並沒有因為墨杰宇的事情壞了眾人的興致。

但是,不管是喝酒還是說話,眾人都是無比的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惹禍上身,變成眾矢之的。

陳皇後心頭的陰霾和不快隱藏的很深,深的幾乎沒有,她依舊是那個雍容大度,豆蔻如花的皇後,美麗高貴。

在陳皇後的示意下,皇家樂師和舞姬登台表演,絲竹聲裊裊的在仁和殿內響起,舞姬華麗轉身,婀娜起舞,一支《魚龍舞》呈現在眾臣面前。

墨龍皇是一個詩禮傳國的國家,對各種禮節慶典極為看重,因此逢過年過節,氣氛都是相當的隆重,而《魚龍舞》,更是皇室慶典的必備舞曲,百演不衰。

《魚龍舞》是皇室宮廷舞曲,楚雲裳以前雖然听說過大名,卻一直無緣得見,此時見得那些舞姬舞動的身姿,亦是深感驚奇和訝然。

前世的她是一個小明星,雖然一直不溫不火的,但是各種專業的培訓卻是必不可少,這些培訓除了歌唱表演之外,重頭戲便是舞蹈。

楚雲裳曾經遠赴韓國和日本拜訪過世界頂尖級的舞蹈老師,加之本身對舞蹈極為熱衷的緣故,在這方面下過很大的力氣,幾乎各種民族舞和流行舞曲都會,甚至她曾經的一個夢想就是退休之後去一所藝術學院當舞蹈老師,是以,楚雲裳對舞蹈的鑒賞能力是極高的。

因為高,才能看出這支《魚龍舞》的特別之處。

《魚龍舞》是一支大型舞蹈,需要五十個舞姬,如此一來,在考慮到視覺效果和美感的前提下,這五十個舞姬,必須在節奏上高度配合,高度融合,將五十個人化作一個整體,甚至是變化成一個人、一顆心,只有如此,才能表演出這支《魚龍舞》的精髓所在。

毋庸置疑,歷經多年修飾完善,這些舞姬的配合極為完美,完美到令人挑不出一絲的毛病來。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若是這支舞曲改編成現代舞的話,定然可以風靡全世界吧。」楚雲裳拍案叫絕,暗暗想道。

齊亦風和秦書容也是看的眼前一亮,齊國秦國和墨龍國不一樣,這兩個國家的風俗人情決定了國家的一些精神層面的東西不可能如墨龍國這般細致,盡管齊國有《山河舞》,秦國有《霓裳舞》,但是,都無法和《魚龍舞》相提並論。

不僅僅是視覺效果不行,其中的文化底蘊相差也是難以算計,涉及到精神層面以及國家底蘊的時候,這種差距,變得愈發明顯。

「難怪這些年來墨龍國國力穩步提升,經久不衰,單單看這支舞曲,就可以看出來,墨龍國的底蘊深厚,氣運綿長不絕啊。」齊亦風心里想。

「一支舞,竟然可以將一國壯麗山河,風俗人情全部融合入內,這份魄力和手筆,豈是尋常,墨龍皇,倒也是有野心之人,惜年齡已大,不然,又將是一亂世梟雄人物。」秦書容想。

彭飆是個粗人,唯一的興趣就是殺人為樂,但是他也是從這支《魚龍舞》里感受到了一些以前忽略過的東西。

楚國祭祀之時有《龍蛇舞》,《龍蛇舞》和《魚龍舞》一字之差,給人的感覺卻是千差萬別,為何會這樣子?

注意到齊亦風三人的表情,墨龍皇和陳皇後微微點頭,皇室宮廷舞曲,何曾不是一個國家,一個皇室的某種象征,能夠震懾住這三人,墨龍皇和陳皇後多多少少有種自得的成分。

《魚龍舞》一出,立即讓仁和殿內的氣氛再度達到了頂點,眾人都是看的大氣不敢出,唯恐一口氣吐的重了,就會破壞掉其中的節奏,萬死難辭其咎!

一支《魚龍舞》畢,眾人沉溺之中,久久難以自拔。

過了好久好久,齊亦風才拍了拍手掌,聲音不復初時的淡定從容,連聲說道︰「好……好……」

齊亦風一拍掌,立即仁和殿內掌聲如雷而起,楚雲裳拍的尤為夸張,真沒想到在這里竟然可以欣賞到如此絕世舞姿,也不枉費她穿越一場。

《魚龍舞》之後,陸陸續續的又是一些宮廷表演,但是有《魚龍舞》的震懾在前,這些表演雖然精彩,卻再難打動人心。

墨龍皇和陳皇後見時間差不多了,二人相視一眼,墨龍皇隨之手腕輕抬,就要示意宴會結束。

墨修竹見著墨龍皇這個動作,適時越眾而出,高聲道︰「父皇母後,兒臣有話要說。」

「哦?」墨龍皇微微詫異。

墨修竹微微一笑,視線,朝著四方掃了一眼,然後停留在楚雲裳的聲音,聲音清朗,笑著說道︰「早前就一直听聞寧王妃詩畫雙絕,能歌善舞,乃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今日母後壽誕,大家相聚一堂,兒臣斗膽,邀請寧王妃登台表演一番,以為慶祝,不知可否?」

「有這回事?」墨龍皇沉聲問道。

墨修竹笑著點頭,說道︰「寧王妃大名,明月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兒臣不敢欺瞞父皇。我想,王妃本人,也是非常樂意登台表演以為慶祝的,不知是否?」

最後一問,問的是楚雲裳。

楚雲裳輕聲冷笑,不言不語,倒是沒想到,她沒去找墨修竹麻煩,墨修竹卻是率先將麻煩找到了她的頭上。

什麼詩畫雙絕,能歌善舞,無外乎就是要讓她出一次大丑罷了。

這時,楚雲裳愈發肯定,墨杰宇的事情和墨修竹月兌不了干系,也只有墨修竹,才能做出如此惡毒而又下三濫的事情。

「此事朕雖有耳聞,但是最終是否可為,還是要過問雲裳本人,朕不做主。」墨龍皇淡淡的說道。

墨修竹听的這話,便是對楚雲裳說道︰「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楚雲裳輕笑著說道︰「所謂詩畫雙絕,能歌善舞,不過都是外邊的以訛傳訛,算不得真的。」

「王妃太過謙虛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今日娘娘壽誕,豈能掃興?」墨修竹接著說道,話語間,不無脅迫之意。

一旦楚雲裳不登台表演的話,那麼,就是對陳皇後不敬,只需要這一點,就足以在陳皇後的心里留下無比惡劣的印象,今後又哪里有什麼好果子吃。

果然,這話一出,陳皇後也是朝楚雲裳看來,饒有興趣的說道︰「雲裳,既然竹兒如此之說,那便試試吧,本宮也很期待呢。」

「娘娘,試試不是不可以,只是一不小心污了各位的眼楮和耳朵,臣妾就萬死難逃其咎了。」楚雲裳不是不會,而是不想,特別是被人脅迫著去表演。而且,這種事情已經在墨杰宇身上發生過一次,絕然不會在出現她的身上,她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膽敢招惹她的,都必然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看來本宮這次是沒福氣了。」陳皇後幽幽說了一句,緩緩闔上眼眸。

輕飄飄的一句話,無形之中彰顯了她的無上地位,看似不強勢,實則非常強勢,逼迫楚雲裳于無形之中,讓她根本就沒後路可退。

群臣听的陳皇後這話,臉色微微一變,熟知楚雲裳的人,都對她示之以同情之色,同時對墨修竹的連番挑釁表示不解,畢竟,墨修竹已經弄的墨杰宇下不了台了,難道又要將楚雲裳架在火上烤不成?

唯有墨染塵、齊亦風、秦書容和彭飆對此嗤之以鼻,因為他們都清楚,楚雲裳並非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甚至隱隱期待,楚雲裳是否會再一次給眾人帶來一次驚喜。

墨修竹則是微微一笑,笑的促狹而陰險,這笑落在墨龍皇眼里,墨龍皇輕輕一嘆,說不出的失望和不悅。

墨龍皇的眼光何其敏銳,自是早就發覺了墨杰宇的事情和墨修竹月兌不了干系,但是這種事情,只要不傷及根本,他也不會去管,畢竟皇室生存本就是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殘酷無情,從來不存在所謂的同情心。

但是這種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再三挑釁,就落了下乘,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墨修竹的度量和手腕,讓墨龍皇很不滿意。

一個人只有小陰謀,而沒有大算計,終究是成不了大事。

而且,在墨龍皇看來,陰謀算計,不過是女人的手段,只能算是小道,彈指間灰飛煙滅,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才是真正的大道,可惜,在墨修竹的身上,看不到這一點。

他太過錙銖必較,過分看重眼前的蠅頭小利,盡管可佔一時之上風,終究無法長遠,到最後,必然一敗涂地,無法收拾!

墨龍皇心里微微一嘆,他和墨染塵之間,差的太遠了啊!

「娘娘,臣妾剛才所說皆是事實,若真是勉強趕鴨子上架,只怕會壞了這喜慶的氣氛,得不償失。」楚雲裳看的出來陳皇後生氣了,她也生氣,這根本就是無妄之災。

陳皇後閉目不語,無聲無息。

旁邊,曄蘿郡主嗤聲冷笑︰「寧王妃,莫不是皇後娘娘的面子不夠大不成?你盡在這里推三阻四,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陳皇後這才睜開眼楮,看一眼仲相思,再看一眼楚雲裳,然後眼楮再次閉上,沒有言語。

一時間,仁和殿內,氣氛又是一僵,空氣之中,瞬時充滿了火藥的味道,只需要輕輕一點,就會爆炸。

楚雲裳繼墨杰宇之後,成為眾矢之的。

「仲相思,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慘烈啊,很好,我記住你了。」輕吸一口氣,楚雲裳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旋即,她微微一笑,對著鳳榻之上的陳皇後說道︰「娘娘,既然盛情難卻,臣妾就在此獻丑了,也不用登台表演,臣妾就即興做一首詩吧,有不妥當之處,還望娘娘多多海涵。」

說著,楚雲裳從座位上站起來,四下看了一眼,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微微一笑,笑的溫和婉約,那張平庸無奇的臉,自有一種屬于自己的風情在她的臉上流轉,多了幾分迷離的嬌艷之色。

「有好戲看了!」齊亦風自言自語的說道。

「說的不錯,只怕有些人要失望了。」秦書容接過話頭。

「她不是一個好人。」這是彭飆的聲音,一語,將楚雲裳的本性詮釋的淋灕盡致。

楚雲裳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她做人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即便是那權勢通天的王又如何?即便是那高高在上尊貴無方的陳皇後,又如何?

楚雲裳很不滿,很生氣,她微笑著開口,聲音壓的很輕很輕,輕到似是自語的囈語,她說︰「這個皇後不是人!」

這個皇後不是人!

如從墳墓之地吹來了一陣幽幽冷風,吹的仁和殿如墓地一般寂靜如死。五月的天氣,原本微微燥熱的仁和殿,立時被這冷風,吹的一片肅靜,吹的眾文武百官,身子骨幽幽的冰,幽幽的冷。

沒有人想到楚雲裳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話,一句罵人的話。

「老天,她竟然將皇後娘娘給罵了,我沒听錯吧?」有人在心里說道。

「不好,這是要捅破了天了。」有人杞人憂天。

「這楚雲裳竟是如此頑劣,將皇權權勢當做兒戲,簡直是自尋死路!」有人心頭震怒!

……

各種不同的想法,一一在眾人的心頭浮現,好一會,靜寂如死的仁和殿,忽然一陣陣怒吼的聲音爆發出來,口誅筆伐的聲音,如疾風驟雨一般,立時將楚雲裳淹沒在內,

「放肆!」

「大膽!」

「狗膽!」

更有激憤拍桌而起,指著楚雲裳鼻子大罵的朝廷大儒︰「寧王妃,你可真是無法無天,口出胡言,竟敢如此侮辱娘娘,來人,速速拖下去發由宗人府,听候發落!」

……

仁和殿內,嘈雜的怒罵之聲此起彼伏,皆是沖著楚雲裳而去,眾臣各個疾言厲色,唾沫四濺,若是膽色稍弱一點之人,只怕在這種場合之下,早被嚇個半死。

只是,這種場合,自然不會有侍衛進來拿人,而且,要拿之人,還是這個風頭正盛的寧王妃。

誰人敢?

這是公事,也是私事,就看怎麼理解,畢竟楚雲裳有言在先,她是做詩為陳皇後祝壽,即便這詩做的狗屁不通,那也只是傷了大雅,不至于被定了死罪,更談不上被捉拿下去定罪。

有的人認為楚雲裳是在借機泄憤,借詩詞文章表達對陳皇後和王的不滿,也有的人認為楚雲裳心機深沉,做事滴水不漏,不留任何把柄,畢竟,公然辱罵一國之後的行為,這可不是小事,若不是有一個天大的理由擔著,便是位極人臣,也會立即被打回原形,死無葬身之地。

眾生百態,楚雲裳一一看在眼里,怡然不懼,面不改色,相反,她還淺淺的笑著,笑的開心,笑的放肆,笑的明艷。

墨染塵看著她那笑,沒由來就想起那一天寧王府大鬧之後,楚雲裳也是這麼笑的,只是這時的笑,與那天的笑,又似是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的?

墨染塵朝著楚雲裳的臉上看去,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之所以不同,是因為今日的楚雲裳,更加的雲淡風輕,所有的風言風語、橫眉怒眼,她皆沒有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自己。

這就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風采嗎?

墨染塵心想,亦是微微為之傾倒!

不知道為何,墨染塵,竟是連一絲擔憂的想法都沒有,這一點,連他自己都分外好奇,百思不得其解。

齊亦風拿手擦了擦眉頭,將才蹙起的眉頭仔細抹平,他身為齊國君王,什麼樣的風浪沒有見過,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但是真正讓他為之驚倒的,卻是楚雲裳這個其貌不揚,貌不出眾,只見過兩次面說過幾句話的女人。

「好膽識,好魄力,好氣節,果真是奇女子,可惜你已嫁為人婦,不然本皇即便是付出天大的代價,也要將你納入後宮。」齊亦風在心里說道。

秦書容沒有皺眉,也沒有去看那些憤怒的五官扭曲的文武百官,他只是定定的看著楚雲裳,目光似是沉陷的再也移不開。

「楚雲裳,看來你定是要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秦書容忽然想起楚雲裳當日在那個幽深的小巷子里點評他的一幅畫時的場景,那時的她,是否也是如今日這般與眾不同特立獨行?

一個能夠一眼便看穿他心思的女人,自然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如果有人覺得她傻掉了,那麼那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秦書容明白,雖然這第一句話,听起來極為刺耳,也顯得楚雲裳極為粗莽,但是想必,她自有城府和手段,看她那從容不怕之態,這些人,只怕是被她耍了。

彭飆飲盡一杯美酒,酒液沿著喉嚨,緩緩的劃入他的胃內,刺激的他腸胃陣陣痙攣,可是這種刺激,絲毫沒有楚雲裳這一句話所帶來的刺激大。

又是飲上一杯,彭飆自言自語,聲音淺不可聞︰「楚雲裳,你果然是一點沒變,難怪我們四人,沒有一個人比的上你,這次,我是真的徹底服氣了。當罵則罵,該怒則怒,管她是誰,爽!」

楚雲裳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詩句未成,風波先起。

沒有人認為這會是一首詩,即便真的是一首詩,那也是一首不入流的歪詩。

在這種隆重的場合,當著墨龍皇和陳皇後的面,竟然敢如此胡言,不可謂不胡來,也不可謂不大膽。

墨修竹和仲相思雖然恨不能鬧的越大越好,此時也是被楚雲裳驚的說不出話來,似是又一次認識了一遍楚雲裳,可是認識的越深,就越是沒底,實在是難以看清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她,這是要作死嗎?」仲相思極為不解的問道。

墨修竹緩緩搖頭,若有所思的說道︰「若是沒有萬全之策,她不可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且看看下文吧,說不定,我們都被她當猴子耍了。」

「會嗎?」仲相思不屑,不過認為楚雲裳是在嘩眾取寵,而且用的是一種極為不光彩極為下三流的方式。

這個時候,陳皇後再也無法閉上眼楮,她的眼楮睜開,睜的很大很大,眼中陣陣犀利的幽光肆虐,那目光,如一把一把犀利的尖刀,投向楚雲裳。

若不是顧及身份,她只怕都要提起華麗的長裙,飛奔下去,用力一個耳光扇在楚雲裳的臉上,將楚雲裳打的滿臉開花。

墨龍皇也是目瞪口呆,被楚雲裳這無禮之極的話震的不輕,他老了,又是帶病之軀,身虛體弱,這一氣,氣的胡須簌簌發抖,嘴唇哆嗦了半天,這才一聲厲喝︰「楚雲裳,你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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