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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節 第四百四十一章 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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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二,老黃歷宜動土的好日子,在府門外放了鞭炮,自後院開始,楊班主帶著一眾工匠開始動工了。

工匠們都是男子,而且如今又是天最熱的時候,想如今府里的下人來自文府三房,都是什麼樣的秉性還不清楚,若是有那不懂事的丫鬟擅闖了後院,回頭傳出什麼不好听的話來,可就是麻煩了,慕嫣然讓紫雲和紫月吩咐下去,府里的丫鬟只能在各自的院子里活動,不許去後院。

轉過身,慕嫣然又讓任嬤嬤囑咐了廚房,白日里熬了大鍋的綠豆粥涼透了送到後院去,免得有人中暑。

歇了午覺起身,林管事又帶著那楊班主進來了,不知他有何事,慕嫣然點了點頭,讓小平子出去請進了二人。

隔著屏風,依舊能感受到楊班主的耿直,這個憨厚的漢子行了大禮,磕了頭起身謝道︰「小的們都是下人,這些年在大人們的府邸里也攬過不少活計,可卻沒有夫人這般體恤下人的,每日供應三餐不說,還有解暑的綠豆湯,工匠們都說,一定讓小的給夫人磕個頭。另外,工匠們應承說,一定會把手里的活干漂亮了,絕不讓夫人掛心。」

跟實在人打交道就是好,你對他一分好,他能回你兩分。

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慕嫣然正色說道︰「你們也不容易,眼下是最熱是時候,好在都是修葺的活,你們搭配好了,晌午不熱的時候盡量把外頭能干的活干了,等到午時日頭最大的時候,就在屋子里歇歇,抑或是做些屋內的活計便是,趕在年前能修葺好便是。」

點頭應過,林管事帶著千恩萬謝的楊班主出去了。

歇了午覺起身,賀啟暄正打算去內書房看書,竹簾外,傳來了小貴子的通傳聲︰「殿下,河道總督文大人求見……」

「不是說了九月前不見……」

未說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賀啟暄臉色微變的揚聲問道︰「你說誰?」

門外的小貴子還未來得及應答,身旁的慕嫣然笑著說道︰「殿下可是糊涂了?文府三房的大舅爺,鄆州河道總督文大人哪。」

「舅父?死奴才,還不快請?」

想到從正門口跑進來的這會兒工夫,嫡親的舅舅已在門外侯了許久了,賀啟暄不禁揚聲輕斥了起來,緊接著,門外傳來了小貴子一溜煙遠去的腳步聲。

及至听見院子里依稀有人說話的聲音,賀啟暄已情急的迎了出去,剛掀開竹簾出去,台階下,一個四十多歲皮膚黑黝黝的男子已疾步向前幾步,跪倒拜道︰「微臣鄆州河道總督文嗣逡叩見宣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舅父,您這是?」

面色微驚,想到前幾日在文府時那些人的冷待,而如今嫡親的舅父卻跪在腳邊,賀啟暄的眼中,眸色漸深。

「殿下恕罪,微臣于六月二十七日得到確鑿信報,得知宣王殿下和宣王妃已到雲都,可微臣正在河道巡察,雲都每年七月初便有暴雨,而四平河道正是破舊之際,微臣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耽擱了這幾日的功夫,還望殿下恕罪。」

此時正是最熱的時辰,而男子卻跪在滾燙的青石板上,額頭和臉上的汗水匯成一注,不一會兒,脖頸邊的衣領便成了暗色。

只覺得腳步沉重不已,賀啟暄下了台階,扶起文總督,聲音暗啞的說道︰「舅父,除了父皇,啟暄在這世上,便只剩下您一位至親至近的人了……」

賀啟暄的話雖未說完,文總督卻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固執,扶著雙膝站起了身。

而賀啟暄,則拱手朝里讓道︰「舅父,進屋吧。」

進了屋,見到慕嫣然,知曉這便是宣王妃,文總督急欲跪倒行禮,還未動作,胳膊已被賀啟暄大力拽住︰「舅父,今日只論親情,不論身份尊卑。」

「舅父,您快坐吧……」

慕嫣然頷首淺笑讓道。

賀啟暄坐在了上首處,文總督謙讓許久,仍舊不敢坐在案桌對側,便順勢坐在了賀啟暄下首處的扶手椅中。

一旁,紫雲等人奉上了涼茶,又捧進了四個冰盆,放在了屋內。

身上的燥熱一點點褪去,文總督取出袖袋里的帕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借著賀啟暄打量自己的功夫,也打量起這從未謀面的外甥來。

文總督面相肅穆,皮膚黝黑,只看一眼,便知是常日在太陽底下曝曬的緣故,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傳言,賀啟暄頗為感慨的嘆道︰「父皇幾次在啟暄面前提起舅父,說舅父是大梁如今為數不多的實干之人,父皇說,有舅父做鄆州的河道總督,他一百個放心。」

面上顯出一絲誠惶誠恐,文總督拱手朝天一拜道︰「聖上謬贊了,微臣實不敢當。有生之年,只盼大梁東南不犯水澇,百姓豐衣足食不受水患之擾。」

安靜的坐在內屋,听著這舅甥二人說話,想及方才在窗戶邊看到的情景,慕嫣然低聲說道︰「天高皇帝遠,這文府,總算還有個明白人。」

听了慕嫣然的話,紫雲接過話茬低聲埋怨道︰「主子,也就您和殿下一片純良的心思,以為你們謙和,那邊的人便會滿心顧念著淑敬皇後的那份親情呢。如今看來,卻著實是刁奴欺主。」

紫雲的話,頓時招來了慕嫣然的一記白眼。

吐了吐舌頭,紫雲不敢再多說,坐在慕嫣然腳邊的小杌子上,老實的繡起了花,而外間的兩人,話題已漸漸轉到了已薨逝的宛貴妃身上。

文嗣逡今年四十八歲,與親妹妹一別已有二十多年,如今提起來,這個已到中年的男人,依舊眼眶帶淚,「文府從前也在都城中,先有當今皇後嫁進王府做正妃,一年後,淑敬皇後及笄,嫁進王府做了側妃,那年微臣得了二甲的名次,外放至四平做了一個縣令。這一別,就是二十年,如今已天人相隔。」

宛貴妃,是這兩個男人心中共有的牽絆。

「母妃從前在啟暄面前,也多有提及舅父,母妃說,讓啟暄做個如舅父一般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

賀啟暄一臉孺慕的看著文嗣逡說道。

「微臣不敢。殿下如今是國之棟梁,豈是微臣可以比擬的,殿下太過謙了。」

恭敬的說著,文嗣逡的面色仍舊有些拘謹。

未見這嫡親的舅父前,賀啟暄也曾設想過兩人如父如子般的親厚熟稔,可此刻相見,卻全然不是那般的親和,賀啟暄的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

片刻後,又想到這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日後熟絡了定然會有改善,賀啟暄的面色稍緩,一邊關切的問道︰「前幾日去文府,三老太太說,舅父住在總督府,不常回來,舅母和家中的表兄弟表姐妹,也盡數在總督府?」

點頭道是,文嗣逡站起身低頭答道︰「微臣是從四平快馬趕來,還未回過總督府,等到回去定然帶著賤內和孩子們前來給殿下和王妃磕頭見禮。」

不知該如何答話,賀啟暄擺了擺手,示意文嗣逡坐回了扶手椅中,正要開口說話,門外,傳來了小丫鬟的通稟聲︰「主子,奴婢梨白。」

「進來吧。」

慕嫣然在里屋揚聲應道。

外間沒了動靜,慕嫣然看著疾步進來的梨白問道︰「怎麼了?」

壓低了聲音,梨白答道︰「主子,方才三房過來了一位媽媽,說三房老太太是辰時起身,辰時二刻三位舅太太帶著小姐們過去給老太太請安,您趕在這個時辰之前過去便可。」

點頭應下,慕嫣然擺了擺手,梨白轉身出去了。

屋子里說不出的清涼熨帖,可文嗣逡因為那听的真切的幾句話,額頭上,卻是又冒出了一層汗。

「微臣斗膽,殿下到雲都當日,文府老小可有前來跪迎殿下和王妃駕臨雲都?」

文嗣逡顫聲問著,一雙眼眸,甚至都不敢直視賀啟暄。

「這……」

心內矛盾,賀啟暄猶豫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啟暄當日,是以晚輩之身送過拜帖,前去拜見了文府各房長輩的。」

「微臣死罪……」

賀啟暄的話剛說完,下首處坐在扶手椅中的文嗣逡已站起身再度跪在了賀啟暄身前,一邊不住的磕著頭,仿若那犯下了逆天之罪的人是他一般。

浸yin官場二十載的嫡親舅父,幾度跪倒在自己面前,賀啟暄不禁想到,在邊關的那兩年,他和營中將士稱兄道弟出生入死的日子,原來,不是他不守規矩,而是這天下間從來都逃不開一個規矩。

卻是他,錯了。

「舅父,是啟暄恣意妄為,舅父……」

心中也為自己曾經的想法感到荒謬可笑,賀啟暄站起身,欲攙起文嗣逡,卻見他仍舊固執的磕著頭,「殿下,微臣死罪,還望殿下恕罪,讓微臣先回府一趟。」

知道文嗣逡此去何為,想到前幾日心內的郁結,賀啟暄深嘆了口氣道︰「準。」

「微臣告退。」

文嗣逡磕了頭站起身,轉身大踏步的朝外奔去。

出了王府,文嗣逡一腳踢過仍舊牽著馬等在一旁的跟隨,上馬疾馳著回了文府。

「罪己詔?」

是夜,文府大房書房內,大老爺看著前來回話的管家,一臉不解的問道。

「正是,三房的大爺今日是從四平快馬趕回來的,一來便進了王府,回來後到三房訓斥了三位爺,如今,都在書房寫罪己詔呢,說文府死罪……」

不敢再往下說,大管家只覺得縮在袖籠里的手都在輕微的打顫。(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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