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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人道魔途一念間1

趁著僵持的當口,桃夭夭運神遙測敵方虛實,發覺斷雪的法力較先前大增,繞指劍隱隱透出淡金色,暗忖「不用說了,巽風劍光也加附到了她的身上。比之武玄英一味狂戰,七星使心智未失,要勝他們只宜從快,糾纏越久越麻煩。何況這女人離靈兒那麼近,稍有疏失不堪設想,必須一擊致命才行。」思量該如何下手,探到斷雪頭部殺氣凝結,心里想「巽風劍藏于上丹田,擊破那里就能干掉她!」

念頭方起,劍隨身飛。宇宙鋒的青芒悄沒聲息,倏地刺向斷雪眉心。相距三尺「 」的彈開,半空電光火光迸射,卻是撞上了唐連璧的雷炎。原來兩人都看到敵人命門,同時出手撞個正著,反倒讓斷雪僥幸逃過一劫。雷炎聚集,神鋒隱斂,如針尖對麥芒,聲勢不大而威效驚人,沉悶的氣浪層層向外傳開萬里。斷雪唬了一跳,笑道︰「哥兒倆好陰險,老娘不陪你們玩了!」話音猶留原處,真身扛著冰棺遁去。

桃夭夭大怒,向唐連璧道︰「你發瘋……」忽然氣窒,雷炎流似驚濤駭浪般向胸口涌到,忙使天王盾招架,來襲之勢卻沒了,只見唐連璧背影飄遠,循著斷雪逃路急追這突襲竟是虛招,為得是阻擋桃夭夭,免得他再來礙手礙腳。桃夭夭大吼︰「混蛋,礙事的是你這個混蛋!」轉頭喝令尹陸二人︰「照管後營!」一縱身也追上去。

頃刻飛至半山腰,峨嵋弟子正與七星使激斗。真武陣對北斗陣,一邊是玄門正法,一邊是仙宗奇術。李鳳歧在前抵敵,各門高手從後猛攻。那六人風車似的輪轉︰午陽的司日槍,殘雲的血魂翎,諸般法寶次第接戰,一遇阻力便即換位。這是七星陣基本運行方式,暗合星移斗轉的自然法則。但剛才斷雪去搶掠冰棺了,天璣位上缺人,陣法大打折扣,六人倚靠巽風劍才抗住峨嵋派。此時斷雪歸位,陣勢補全,戰力立時發揮到極致。只見金光耀眼,陣中豎起巨型劍體,正是巽風劍的真形!李鳳歧喝道︰「守好身位!」盤膝坐于陣前,以真武陣第二層次對敵。忽覺背後同伴身法歪斜,似被某種外力牽擾,猛驚道︰「執念結!」一語未休,巽風劍劈至額前。

山石後「嘿嘿」陰笑,最勝和尚跳了出來,道︰「李鳳歧,你可認得我是誰?」話里飽含滄桑,竟是妖皇的嗓音!

金輪教內煉過「觀想」的修行者,皆可被妖皇奪佔肉身。最勝和尚是殊勝佛的師兄,修習此道更早更深,妖皇奪他肉身自是易如反掌了,當時抬起手嘆道︰「我是誰?真我安在?千尋萬覓無果,這具軀殼也將衰朽了。」峨嵋山大戰時最勝失掉左手左腳,本就殘缺不堪。這會飽經狂欲的催折,肢體朽敗比孤冷法王更快,舉起的手掌已呈現焦爛的斑點。

李鳳歧暗自焦急,他本心堅穩,不受執念結影響,身後同伴卻都恍恍惚惚如夢游。另有巽風劍猛擊,七星使兵刃齊攻,天王盾承受巨大的壓力。李鳳歧思量「這麼守下去不是辦法。」咬牙施放鴻冥劍,身位剛一動,肩頭「茲茲」破裂,已被巽風劍光刺傷,暗驚道「能穿透天王盾!神劍名不虛傳!」忽感傷口一陣清涼。側臉一瞥,魔芋大夫滿嘴鮮血,正咬破舌尖,借痛感執念結的誘惑,再施「千里補天術」給天龍神將療傷。醫諺雲「舌乃心之苗」,咬舌可以清淨心境,破除迷思。這也是魔芋大夫一念之明,昏忙中作出的非常舉動。無奈執念太過強烈,口里念著「魔芋,吃魔芋……」,法力又趨衰減。

危急時分,桃夭夭趕到了,大喝一聲揮出宇宙鋒。執念結好象撞到岸礁的潮水,陡然往回縮卷。妖皇尖叫︰「好小子,不顧你的心上人了嗎!」但桃夭夭這一劍使的極巧,劍波擴展似水銀瀉地,又象伸開無形巨手,擊散七星使的阻擋,跟著卷起冰棺朝己方傳送。豈料剛離地就停住,一股陰柔至極的勁力纏上棺體,只听斷雪叫道︰「你來搶啊!」桃夭夭凜然「敵方拿靈兒作人質,定將拼死搶奪,我不能學唐連璧那樣硬來。」惟恐冰棺受損,不敢運勁發力,當即收回宇宙鋒的劍勢。

這工夫七星使重新排好陣形。午陽狂笑道︰「過癮啊!過癮極啦!」司日槍高舉,槍尖耀出一團強光,灼灼刺目如同烈日,挾帶巽風劍的萬鈞之威劈頭砸下。李鳳歧得桃夭夭援手,精神大振,跳起身舉鴻冥劍硬架巽風劍。桃夭夭大喊︰「開路!」挺起宇宙鋒突進。霎時巨震搖撼天宇,鴻冥劍前移,憑借青色劍波相助,竟而抵住了巽風劍的勢頭。

劇震當中,午陽衣衫破裂,皮肉被劍鋒割的鮮血淋灕。但他是個亡命狂夫,戰斗越惡越是興高采烈,亂叫著︰「爽啊!痛快!」蠻牛似的往前頂。峨嵋弟子心神漸寧,跟隨天龍神將進擊。歐陽孤萍放引殃燈加重敵人傷痛,黃幽前後穿梭點刺,方靈寶服丹補缺填漏,神農首徒重施神妙醫術。那邊邙土捏成峨嵋眾徒的泥偶,刺扎偶身亂敵經脈;殘雲以「血魂翎」攪起血海,從空中攔截芥子銅人……雙方各施解數鏖戰,終是真武陣壓制了七星陣。峨嵋眾徒步步逼上,眼看要沖開上山之路。妖皇笑道︰「中秋之期還剩兩天,若教你等小輩闖進齊天宮,我這魔道王者威名何存。」講話時,執念結飄臨頭上,峨嵋眾徒心志恍惚,又將陷入迷亂的危境。攝魂首徒蘭世海早有預防,運真氣建立夢局,待將同伴拉入夢境躲避魔法。偏生碎月敲擊「洞虛鈸」,聲聲震耳,也具惑亂神志的效能。夢局猝難建成,峨嵋派又遇險阻。

桃夭夭圓睜雙目,綻舌大喝︰「叫你們滾開!」雙臂貫注神力,宇宙鋒伸長變闊,龐然如剖天神鋸,橫著一掃「叮叮當當」亂響,洞虛鈸登變破銅爛鐵。碎月口里鮮血狂涌,肋骨被掃斷數根。桃夭夭忽感腦後生涼,不用回頭觀看,察覺霜霧懸凝高空,唐連璧隱身霧後,背朝太陽的方位。

唐連璧先行追蹤斷雪,按理說應該先到戰場,卻為何沒有參加搶棺攻堅的戰團?桃夭夭暗自冷笑「當真是不合群?裝模作樣的臭德性,沒你就玩兒不轉麼!」放過碎月不殺,全副法力傾注劍尖,猛然躍近,一劍刺穿了妖皇的胸膛。妖皇嘿嘿笑道︰「又來了,憑你這溫吞水似的宇宙鋒,如何傷得了我。」桃夭夭道︰「是嗎!」劍鋒陡變金黃,復現斬佛滅仙的本色。妖皇張嘴瞪眼,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叫道︰「這,這……」他雖是宇宙鋒第一個主人,但真正能駕馭「人欲之劍」的卻是桃夭夭,運劍或剛或柔,收放自如,其境界絕非妖皇所能企及。剎那間骨碎肉爛,如玄水劍擊毀孤冷法王一般,最勝和尚的**也告作廢。只聞慘叫撕心裂肺,妖皇又借執念結遁走。桃夭夭豈容滅魔良機錯失!提宇宙鋒正待追擊,猛瞥見夷雷一貓腰,扛起冰棺,腳踩圓斧飛向太陽。

這下大出意外,七星使苦擋真武陣,一人擅離職守,豈不導致七星陣崩潰?夷雷顯是預謀在先,抽身扛棺絕無遲疑,叫道︰「燒掉這玩意兒!」冥霜做成的棺材堅實致密,仙術魔法均難破損,只是經不起太陽天火的熾烤。桃夭夭一見慌了,顧不得殺妖皇,撤開劍鋒朝上急趕。那夷雷的旋影雷何其迅猛,絲毫不亞于遁甲移形術,一眨眼直入九霄,普天寰宇怕是再也無人能追上了。夷雷陰招得手,口念避火護身訣,正要將冰棺投向熊熊烈火,忽感四肢麻痹,「 啪」雷炎滾激,從自家身體上爆炸開來。

唐連璧暗伏天上,就是為防敵人借太陽熱力燒毀冰棺。夷雷飛來正好撞在手里,當下放出雷炎流,左袖揮灑調動霜風,輕輕巧巧將冰棺奪回。夷雷還想抵抗,可旋影雷哪敵得過雷炎流!圓形利斧碎成粉末,身體落到低空,「 啪」爆破聲不絕。唐連璧故意不讓法效擴散,以使敵身所受的傷害達到極致。夷雷早年用雷電殺人,每令死者皮焦肉爛,臨到頭自己也嘗到這滋味。只見骨頭內髒盡變黑炭,尸體炸的不成形狀了。底下斷雪怪叫一聲,放繞指劍向冰棺猛刺。此舉純屬徒勞,只要唐連璧護定的物事,普天神佛都休想損壞得了分毫。就看半空里風紋交錯,逆著繞指劍旋下,斷雪右手五根手指立被切碎,風紋之勢依然不減,沿手腕往肩上竄。斷雪厲聲大叫,右手揮劍斬斷左臂,方才保住性命。

殘雲見敗局已定,急呼︰「快撤!」忙不迭縱步奔逃。午陽兩眼發紅,只管搶攻,猶如一條不知死活瘋狗。邙土拉他腰帶︰「大哥別斗了,快走!」用力往後拖拽。就這麼一遲緩,小雪的菊英劍掠過,邙土右耳右腮被刮飛,半邊臉頰血肉模糊。其余幾人哪還敢戀戰,架起午陽騰雲縱風,流星般向齊天宮撤退。

桃夭夭搜視天地,望不見執念結的影跡,暗道「又讓妖皇逃掉了,每次出現借用一個軀殼。下回該輪到誰,會是昆侖法聖麼?」指揮眾徒追敵。黃幽跑在最前頭,一看齊天宮近了,跨步往大門里闖。「噗」的聲如紙張撕裂,周圍景物改變,忽又回到半山腰的平台邊。

眾人訝然,第二次沖上山頂,「茲啦」聲響過後,依舊回到原處。隨即黃幽從各個方向刺探,結果大同小異,總是沒法踏入齊天宮半步,氣急嚷道︰「這是什麼鬼把戲!」桃夭夭道︰「剛剛你們撞破的,大概是畫仙妙曇的畫紙。」

小雪眨動明亮的眼眸,詫異道︰「你是說,通往齊天宮的這條路,是用筆墨畫的?」桃夭夭道︰「畫仙善于以假亂真,巽風劍加強了她的神技。遠距離隔空描畫,一經撕破再畫一幅,快的超越眼力所及。」黃幽道︰「哦,再快也是障眼法,不足為慮。」李鳳歧點出關健︰「我們此行目的已暴露,對方如果毀壞白靈芝,或者拿來設謀要挾,都將對我們大大不利。因此要盡快沖上去,千萬耽擱不得。」桃夭夭正待發言,猛然山道「砰砰」大震,唐連璧連發霜雷箭,暴雨般沿路轟擊上去。

眾徒莫名其意。楊小川道︰「唐師兄沉住氣啊!」李鳳歧看出名堂,說道︰「他要跟畫仙比快,連續放箭毀畫。尋出對方作法的間隙,然後一舉攻破大門。」桃夭夭哂然道︰「那種笨法子能起作用,只怕等到猴年馬月了。遁甲首徒,把‘三元真訣’第八章背給我听。」三元真訣乃遁甲門修煉總綱,分九章四千八百頌,字句繁復深奧,非首徒莫能記誦。黃幽納悶,尋思臨陣背書有何用處?但師尊法旨不可違,當即飛快念道︰「藏金丹,隱先天,氣聚三花于顱端,遁形潛影步如風,邪祟難察此中仙……」

桃夭夭邊听邊講解︰「昆侖仙宗借天氣修真,畫仙偽造景象再逼真,也沒法遮掩天氣入地的途徑。齊天宮既為昆侖第一道場,必有引入天氣的途徑,隱身循勢,就可順著氣路潛入宮中。」說話間默思三易,結合遁甲門法訣,創出一門依循天氣的潛行術,隨即擺手命不用再背了。黃幽道︰「隱身術管用麼,那我跟你一起去!」桃夭夭道︰「不成。我新創術法只圖速成,並非玄門正理,自保有余無法傷敵。遁甲隱身重在攻擊,你的紫陽真氣太犀利,仙宮里很容易暴露。」暗中運通經絡,轉瞬煉成新法,續道︰「我到里面探察敵情,或許還能順手取來白靈芝。大丈夫臨敵當思用巧,亂轟亂沖是蠢貨所為。」瞥了唐連璧一眼,吩咐眾徒︰「安守此處,等我回來。」飄然騰起,身影悄隱不見。

一到天上放松百骸,隨氣流飄浮盤旋。察覺中天勢道強勁,儼然形成氣柱。桃夭夭順勢而下,頃刻雙腳落定實地,舉目環視,四面金壁輝煌,果已進入齊天宮的內部。

不遠處樓宇高聳,懸匾名曰「妙源閣」。桃夭夭暗想「天氣育化的紫蘊玉英,便是出自這妙源閣了。」隱約听見喘息粗重,如汗牛負重長嘶,細細聆辨竟是子虛天師所發!再瞧妙源閣外罩金色暈環,巽風劍的強勢無與倫比,心下登時明了「子虛天師煉劍已到最後關頭,我隱身狀態難施宇宙鋒,否則定可破他功法…….也罷!先救靈兒要緊,只要白靈芝到手,再斗他的巽風劍就不怕了。」盤算甫定,那方有人叫嚷︰「長生天算個屁,最勝和尚,最勝大師,哼!我們是子虛天師的人,理那禿驢作甚!」正是七星使中的老三碎月。老六飛漣不陰不陽的道︰「子虛天師的人?嘿嘿,我們是麼?我怎麼沒覺得呢。」桃夭夭心念一動「幾個怪物正在議事,或能听出白靈芝下落,省得我東轉西竄瞎尋模。」一閃身,無聲無息的潛近。

與妙源閣相鄰的是座大型神宮,料想當為夜千影提到過的昆侖凌霄殿。左面房間掛匾「文成武就寶堂」,七星使的話語傳自屋中。桃夭夭貼近窗戶往里窺探。只見桌椅凌亂,那六人或站或坐,血跡塵土滿身,神態各不相同。碎月道︰「飛漣師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飛漣道︰「沒意思。我等拼死賣命,天師不睬不問,有甚意思?實在沒意思的很哪!」

碎月面上殺氣陡盛,陰森森的道︰「這麼說,你是要造反了,想背叛子虛天師!?」他雖身遭重創,法力仍很強大,飛漣自知難敵,訕訕的支吾︰「不,哪里,我哪會當叛徒……」碎月站了起來,沉緩的說︰「我們七個殺人如麻,本是西域七星教的魔頭。後為天師收于座下,得傳仙宗妙旨,千年來飽享長生之福,比那些流亡喪身沙漠,被正道趕盡殺絕的七星教徒幸運萬倍!怎麼,天師大恩未報,你就想著背棄恩師,臨陣月兌逃!」

飛漣忙道︰「我幾時說逃跑了……三師兄,你莫誤會……」收攏後背鬼鱗翅,往牆根下縮,活象小雞見了老鷹,又不願太過露怯,驀地放聲大哭︰「我,我是替夷雷不值啊,唉,我的好七弟,尸骨無存死的好慘哦。」

碎月鼻子里冷哼︰「你跟老七素來不和,巴不得他早死,這會兒是貓哭耗子麼?」

殘雲勸說︰「三哥別怪六弟了。屈從最勝和尚調遣,你也滿月復怨憤,何苦拿自己人撒氣。」碎月方記起開初的怨詞,悻然道︰「長生天勢力越來越大,居然向看守齊天宮的仙將發號施令。哼,齊天宮乃昆侖至高道場,孤冷法王,最勝和尚他們算老幾,敢跑來調我們兄弟出戰……」似有難言之隱,沒往深里說,一跺腳道︰「要不是貿然出戰,夷雷怎會慘死在唐連璧手下。」

殘雲道︰「對啊!可服從長生天是子虛天師閉關前的嚴命,就算死,我們也不敢違背。」

听到此處,桃夭夭心下漸明「子虛天師是四大魔王之一,當然為妖皇所左右。寄魂孤冷法王和最勝和尚等人,原是妖皇既定的方略。子虛天師閉關前傳下命令,讓七星使听長生天調派,實際是把手下精兵交給妖皇。嗯,七星使不知其中原由,自覺齊天宮仙將身份尊高,感覺受了委屈。」

屋子里一陣沉寂,似乎碎月辭窮氣沮,有些動搖了。殘雲道︰「師恩是要報,未必就在此時。自家性命白送給長生天,拿什麼報答子虛天師。」碎月道︰「依你怎樣?」殘雲道︰「先听六弟意見。」桃夭夭尋思「這家伙滑頭,心里早存異志,偏要別人說出口,倘若事敗還可推卸罪責。」

飛漣得到殘雲聲援,加上對頭夷雷已死,膽氣比平時壯了許多,說道︰「三十六計走為上!再兩天就是中秋月圓了,到時子虛天師神功修滿,打敗峨嵋哪還用我們插手?留此無用,不如早走!」

碎月道︰「可是畢竟還有兩天,我們要給天師看場護法……」

飛漣道︰「哎呀,我的三哥,峨嵋派的厲害你沒嘗夠麼,單是一個唐連璧就擋不住,看哪門子的場,護哪門子的法!況且失了夷雷擺不成七星陣,咱們只有挨打送死的份!」說到情急處,深藏的念頭全抖摟出來︰「子虛天師煉劍煉的昏天黑地,四周情勢變動一概不覺。這正是我們月兌身的好機會,再不遠走那可後悔莫及了!」

碎月眼神飄忽,拿不定主意,問道︰「四弟,你意下如何?」殘雲道︰「嗯」這聲回應象認同又象質疑,明擺著含糊其辭。碎月愈發猶豫難斷,轉向邙土道︰「二師兄,你看怎麼辦?」

邙土背靠牆壁坐著,半張臉沾滿血污,半張臉枯板無神,低聲道︰「我覺得……峨嵋派並無惡意,他們想進齊天宮是有原因的。」

殘雲道︰「還沒惡意?就那個唐連璧,當年闖仙宮救鬼方女,殺的昆侖仙宗差點滅門。此番大舉進攻,孤冷法王說要搶白靈芝,我瞧是踏平昆侖祖庭來了。」

邙土搖頭道︰「峨嵋玄門不是邪派,何必非要滅掉仙宗?我想,當務之急是聯絡峨嵋派師尊,促成兩方講和的局面。縱然子虛天師與他們有仇,我們做門徒也該竭力排解,為師門盡量減少些對頭。」桃夭夭聞言頗生好感,尋思「此人生性忠厚,跟另外幾人大是不同。」

碎月猛抓後腦勺,道︰「有的要講和,有的要月兌身,老五你的看法呢?」

第五星使斷雪坐在牆角里,面向牆壁,似乎爭論與己無關,逢當相詢才出聲︰「老大都沒問過,問我干麼?」語氣陰冷怪譎,雖然略帶婉轉,卻透著說不出的淒厲。桃夭夭背心直冒雞皮疙瘩,暗想「這女人長得不丑,怎地讓人這麼惡心!」

碎月道︰「哦,對了,大哥你發句話吧。」

午陽靠著石柱而坐,渾身是血,腳旁手邊擺放酒壇酒瓶。齊天宮珍藏的仙釀勁頭極大,他卻白水似的「嘟嘟」狂飲,粗聲道︰「管他冤仇不冤仇,能殺人就是爽!呵呵呵……」笑聲充滿暴戾,頭頸緩慢轉動,望著幾個同伴道︰「齊天宮里駐守千年,仙福是享了,可也憋悶了好久。早先狂殺萬里流血飄擼,那個痛快勁兒才叫人懷念啊。兄弟們,我們就是為殺人而生,修習再多仙法也改不了……」忽地眼神沉靜,不知為何,竟有種悲涼的意味。但這悲色轉瞬即逝,午陽仰脖子猛灌兩口,笑道︰「痛宰峨嵋派的小輩,殺一個算一個,要不就讓他們殺光我們!哈哈,撐兩天天師出關,到那時誰人能敵!咱們不但要殺峨嵋弟子,還要入世殺盡世人,男女老幼雞犬寸草不留!這便是人道當滅,‘霸道’當興,天師親口向我交待的,好,就這麼著!」

眾星使再無異議,屋內安靜下來,只听斷雪絮絮叨叨,好象在念誦禱辭。桃夭夭好奇心起,暗道「七星使乖戾偏激,卻是各懷心思,並非無知無覺的殺人機械。」念及法聖的善根,總覺清潔惡人心境,引其向善,才是除惡最好的方法。當下躡步走近斷雪,意待察言觀色,探究她心中所想。忽見斷雪臂膀抖瑟,僅存的左手捧著個人偶,手指輕柔撫摩。而人偶白衣俊面,竟是唐連璧的形樣!

邙土捏成峨嵋弟子的泥像,為的是斗法時遙刺敵身,攪亂其氣血運行。激戰過後隨地散放,斷雪便拿了唐連璧的人偶把玩。只看她目光蘊含深情,嬌嗔道︰「好狠心的小冤家,你啊,你這人好生無情。我為你吃夠了苦頭,受盡折磨變身成女子,可你連正眼都不瞧人家。」

桃夭夭大吃一驚,暗叫「這,這斷雪,難道原先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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