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反水（四）
勤思堂內，湯斌早已醒來，躺在昨夜還風光旖旎的床上不願起身。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要翻身必須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寧氏尸體是他親自下令讓兩名侍衛弄出府衙埋掉的，剛才會從花圃中挖出，是那兩名侍衛弄鬼，已無疑義。侍衛反水一定要嚴懲，他現在已成月兌毛的鳳凰，別說嚴懲侍衛，就是自己一條小命還攥在于成龍的手中呢！
小雞被抹了脖子，還要撲通兩下，何況是人。自己身為二品巡撫，被肖國建會同于成龍牽著鼻子走，湯斌郁悶得連死的心都有。
肖國建他們一定還在搜集置他于死地的證據，自己就這樣躺在這兒，像待宰的羔羊任由他們擺布不成。
絕對不能。剛才自己驚嚇昏暈，已經失去了最初的主動，現在再不主動出擊，永遠再沒有反擊的機會了。
湯斌翻身剛要從床上跳下，只听身旁一個低低的聲音道︰「湯老爺，您打算干什麼，還是好好躺一會吧。」
像一切做了虧心事的人，這聲音听在湯斌耳朵里，極像寧氏。
「你你不要嚇我，是是瑄兒殺的你，不不是我」湯斌嚇得頭發暴起，從床上翻落掉地。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貼身小廝那張幼稚單純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听岔了。湯斌自失苦笑，吩咐小廝將他扶到院子里。當他出現在眾人面前，無論衙役侍衛都像不認識他似的，躲到一邊。
仵作驗尸正好結束，于成龍回頭見到是他，站立起來道︰「湯大人，您來的正好。」
「于大人，是不是證據確鑿，可以抓捕本撫了？」湯斌一副傲慢神情，「本撫昨夜曾提審寧氏不假，但本撫並沒有對她進行猥褻，更別說調戲奸宿。」
于成龍微微一笑，道︰「尸檢結果，撫台大人確實沒有越軌行為。但寧氏被殺，這個您總該說個明白吧。」
「寧氏是被肖瑄瑄所殺，關我何事。」听到于成龍說他跟寧氏並沒有那種關系，湯斌官高位顯，氣焰立時囂張，怒叱道，「肖國建跟肖瑄瑄素有舊情，他將屎盆子扣在本撫頭上，不過是為了替肖瑄瑄解月兌罪責而已。還有那個龐賽花，他們是一丘之貉，還請欽差大人將其治罪。」
「撫台大人，你說草民跟肖瑄瑄有舊情，依據何在？」連瑄兒都說湯斌曾經奸宿寧氏，尸檢結果大出意料，新的危機再次降臨，肖國建只能被動的強作爭辯。
「昨夜本撫親見，你跟肖瑄瑄在候審廳內卿卿我我，還要什麼證據。」
「肖瑄瑄拿著刀子要殺我，有這樣卿卿我我的嘛！」肖國建問道，「撫台大人，昨夜你帶領肖瑄瑄進入候審廳小屋內，肖瑄瑄氣勢洶洶奔過去要殺我，你難道沒有看到？如果她真是前來跟我相會的，你會主動帶她來麼？」
昨夜湯斌身穿寧氏的裙子，被一位姑娘拿刀脅迫進入候審廳，很多人都看到這一幕。他身份所在，最不願被揭此丑，氣咻咻不知如何回答。
肖國建反擊見效，剛想乘勝追擊，于成龍擺手示意他打住，說道︰「關于肖國建是否是肖瑄瑄的同黨，你們都沒有證據，這些暫且放在一邊。只有一事，下官還要請教湯大人。」
于成龍明顯偏袒肖國建，湯斌雖無法反駁，也不願再理會于他，把腦袋擰向一邊。
「湯大人，下官再問一句，你說肖瑄瑄殺了寧氏，她為何要殺自己的親嫂子，共殺了幾刀？」
第一個問題必然會舊事重提，再次轉到他調戲奸騙寧氏一事上來。湯斌避重就輕回道︰「肖瑄瑄學過武藝，一刀足以致命，還需要砍上兩刀嘛！」
「但寧氏身上為何會是三刀？」于成龍像是在問眾人，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難道勤思堂內還有其他凶手？」
自己怎麼就會忘了這個茬。湯斌心頭突突亂跳。昨夜當他趁著肖國建跟瑄兒擁抱在一起，乘機逃月兌，奔到勤思堂時，想到屋內還躺著寧氏尸體，就想進去處理一下。哪里想到，當他跑入內間，寧氏前胸流著鮮血，噓噓氣喘正想從地上爬起。
這個娘們還沒有死。湯斌剛想跑出去呼人施救，卻很快停下腳步。肖瑄瑄要殺自己的親嫂子，為何要這麼做。他跟寧氏的奸情很容易敗露。
只有死人不會再說出實情真相。湯斌索性從外間書桌上拿起裁紙用的刀，在寧氏脖子上小月復上又扎了兩刀。直到她缺死無疑，才慌慌張張跑出勤思堂。慌亂之中，湯斌將裁紙刀丟入花圃之中。
于成龍從木箱旁邊的草叢中，撿起一把刀舉到湯斌面前︰「衙役侍衛急于翻土，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東西，下官也是剛才腳被扎了一下才發現的。」
「裁紙刀，這是下官用來裁紙的刀。」知府黃楚朗驚叫道。
「哦！」于成龍盯著他問，「黃大人，你確定這是你的東西？」
黃楚朗回答，這把裁紙刀他一直放在勤思堂，因為很少用它，刀口上已經有些生銹了。
「拿燈過來。」于成龍將刀湊到燈光下，仔細觀察良久，才說道︰「黃大人所說非虛，這確實是那把裁紙刀啊！」
真相逐漸明朗，湯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指著黃楚朗道︰「好呀，黃楚朗，本撫真是看走了眼，你竟是第二個凶手。」
「下官冤枉，」黃楚朗說道，「自從酒宴散後，下官因為多喝兩杯，一直在臥房休息，哪里都不曾去，還請于大人明察。」
寧氏一案再起波折，在場眾人都听得愣住了。危機再次化解，肖國建心情愉悅，跨前兩步道︰「湯大人，有一事草民一直不明白。既然您剛才認定親眼看到瑄兒殺了寧氏，黃楚朗跟著進去再刺上兩刀，您就沒有看到？」
這問題實難回答，湯斌急中生智道︰「那時本撫已被肖瑄瑄押著前往候審廳尋你，哪里會看到那一幕。」
不願說出的丑事還是親口說了出來，湯斌舌忝舌忝嘴唇，心中暗暗後悔。
「湯大人，你口口聲聲肖國建將屎盆子扣到你的頭上，據下官看，您又打算將屎盆子扣在黃大人頭上，是吧。」
「于成龍，本撫現在才想明白，最想給本撫扣屎盆子的是你。」臉皮已經撕破，湯斌再無顧忌，輕蔑笑道，「是不是覬覦本撫這個巡撫位置啊！不過本撫可以提醒你，你雖貴為欽差，但還是未入流，想當巡撫，過個十年八年再說吧。」
對于湯斌這種近乎無賴的說法，于成龍卻毫無在意，向仵作招了一下手。仵作拿著一團東西擠進人群。
「湯大人，這件衣服你不會不認識吧。」于成龍打開說道，「這是寧氏穿過的裙子，不過昨夜又有第二個曾經穿過它。斑斑血跡，也應該是從寧氏身上濺到上面的。」
「于大人，你像是在說故事，本撫听不明白。」敗跡越來越明顯，湯斌更是百般抵賴。
「湯斌，昨夜穿它的人就是你。」于成龍再好的脾氣也是怒不可遏，大聲吼道，「這里有很多人都可以證實此事，你為何還要頑抗。」
「那是肖瑄瑄為了羞辱本撫，從寧氏身上扒下強行套在本撫身上的。不信，你可以把肖瑄瑄叫來問問。」
「直娘賊，跟了你這樣的主子，真是丟了八輩子的人。」高大侍衛忍無可忍，一腳將湯斌踢到在地，舉起手中半截腰刀，「不說實話，老子宰了你。」